舟山传奇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王佳佳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舟山定海传说中的庄园。公园很美,山面朝海,一座宏伟的玻璃桥横跨整个山谷,山谷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果树。目前正是桃李芬芳的季节,但风很大,走在玻璃桥上瑟瑟发抖,春天里有一丝冬天的寒意。
王佳佳还是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他乐观、直率、说话快。也估计疫情不动了。他的脸似乎更圆一点,也不那么累了。上次来这里比较累,没什么好聊的。我只知道她10年来获得了很多个人荣誉,分别是——全国巾帼建功标兵、全国农村青年致富带头人、浙江省五四青年奖章获得者、三八红旗手等等。她是浙江新农民的代表之一。
“你一开始是怎么想到做农业的?”我好奇地问。一个毕业于温州大学英语系的女生,在普通人眼里很难和农业挂钩。
王佳佳的村庄
“我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翻译。因为出了车祸,回家休养,就留在了大学生村官的岗位上。”王佳佳指着他面前的村庄。“我家就在这山脚下,这山也是我爸平承包的。平整后承包给国外。结果没人来承包,我就问村支书多少钱。他说100元/亩。我觉得一亩地有666平方米,才100块钱。太便宜了!此外,政府出台了鼓励大学生村官创业的扶持政策,我承包了这200亩山地。”
“你补了多少?”我在考虑这项支持政策的力度。
“5万元。”王佳佳咧嘴一笑。
“哈哈哈!”我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为这5万元投资了9000万元。这条鱼够大了。”来的时候,定海农林海洋渔业局首席水果专家邱丽君给我讲了传奇庄园的投资金额。“你赚钱了吗?”我接着问。
邱丽君(右)正在指导杨桃种植技术
王佳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其实2015年之前,我就是单纯种地挣钱的。当时舟山的水果很少,比如红心猕猴桃、桑葚、白枇杷,基本都没有,所以价格贵。尤其是2014年,卖得非常好,35亩桑园卖了30多万元。”
“如何看待农业旅游与一、二、三产业融合,有哪些扶持政策?”我问。
“当时有配套设施和用地政策,用地指标1.5%。我认为采摘必须使用这些设施,至少让每个人都有一个休息的地方。此外,2015年7月11日,超强台风灿鸿登陆舟山,猕猴桃从未收获;年底,枇杷全军覆没。我只想知道如何避免这种自然灾害。舟山是台风多发地,每年都会受到台风的影响。我想到农业旅游,通过旅游的稳定收入来平衡整个庄园的支出。如果农业还能赚钱,那我就有利润了。而且舟山本来就是旅游城市,最大的IP就是普陀山。我们可以从普陀山配送交通。”王佳佳说。
王佳佳创造的传奇庄园
普陀山是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它被称为“海地佛国”。每年来拜佛许愿旅游的人就像过江的鲫鱼,传说中的庄园所在的定海区就是大陆
去普陀山的必经之地,在理论上分析确有投资价值。只是我对农业旅游的经营情况了解甚少,故问道:“做下来的结果符合预期吗?”“做下来发现旅游比农业更坑。”王佳佳苦笑道。
我居然又不厚道地跟着笑了。跟很多投资农业的老板一样,投资前看到的往往是其他行业的光彩,却看不到其他行业的漩涡。
站在底下是万丈深渊的玻璃桥上,我又仔细地打量了四周的旅游设施,玻璃餐厅,恐龙乐园,贯穿整个庄园的道路和休憩场所。在玻璃桥的下方,还有座吊桥,名为“鸿福桥”。我问王佳佳:“你在这些旅游项目上花钱最多的是哪个?”

横跨整个山谷的玻璃桥
“就是这座玻璃桥,差不多投资了1000万元。”王佳佳跺了跺桥面的玻璃,玻璃上立马呈现出破裂的花纹状,吓人不浅。“我们是2018年建成,赶上十一黄金周,每天差不多有1.2万人进园,门票50元,玻璃桥110元,那一年我们总的营业额达到1600万元;但到2019年就减了一半,只有800万元了。而且不光是玻璃桥,但凡我们新增一个项目,就会形成一波小高峰,像下面这座鸿福桥刚好赶上2016年的五一长假,也是每天上万人的客流量。”
我想起在自己家乡也接触过类似的农庄,但凡卡上旅游高峰期上一个新项目,必定人山人海,但过后又是门可罗雀,难以为继。就如同现在的新品种红利期,而且时间更短,基本上就一阵风。
“我们在2017年也投了一个项目,花了200万元建了恐龙乐园,没有激起水花,原因是投的钱不够多,做得不够大,不够抓人眼球嘛!”王佳佳说了其中一个失败的项目。

恐龙乐园门景
“那从单一项目来说,哪些项目是收回成本,实现盈利的?”
“玻璃桥肯定不行,餐厅也不咋地,恐龙乐园就更别提了,只有鸿福桥是收回成本的。”
“那不也是一个死循环吗?就跟现在的新品种一样,搞个两三年就玩完。”
“所以我说旅游其实很坑嘛!”王佳佳再一次苦笑道。
这次我没跟着笑,只是觉得很茫然。这些年从政府到专家提了很多农业+的概念,而现实中能真正走通的寥寥无几,就像王佳佳的传奇庄园一样,表面下顶着很多荣誉的光环,实际上却是有苦难言。

一二三产融合概念下的水果加工品
值得幸运的是,她这9000万元不是向银行借的,而是向她有钱的老爸借的,不用支付昂贵的财务成本。而她老爸这两年也催她还钱,目的也只是督促她尽快拿出实际的成绩来,才能让别人知道你到底做成了什么。
“现在回头去看,我是不太会去做跟旅游相关的项目,最多沾点边,做一些观光采摘的内容。”王佳佳回顾道:“我今年跟邱老师(邱立军)讲,我想回归,回到最初五年我自己做农业那种状态。那个时候虽然累,但是快乐的,现在压力太大了,而且越做越迷茫。”
“你怎么看,在舟山做这种农业+旅游的经营模式有出路吗?”我转身问邱立军。他经常有奇思妙想。

邱立军(左)和王佳佳在查看猕猴桃的长势
“抛开自然风险和政策性风险,我认为在舟山做农业旅游是有出路的。”邱立军分析道:“因为舟山的需求摆在那里,学生有需求,市民有需求,亲子游有需求,而且未来等舟山到上海的铁路造好之后,这种需求会非常大,区位优势非常明显。现在佳佳面临的问题,从某种意思上讲还是技术层面上的问题。比如,她的枇杷园如果能种好,有一定的产量,有不错的品质,按照她的销售能力,光卖枇杷的产值就能翻番。很多人会冲着她的枇杷来,然后吃一餐饭,走一下玻璃桥,附带效应是很厉害的……”
邱立军很能说,如果让他自由发挥的话,眼前这个话题就够他唠叨半天,我适时叫停了他的论述,问王佳佳:“你觉得种不好主要什么原因?”
“一个是我自己不懂,当然我也在学,也学了一些皮毛,而且做了农业旅游之后,连学皮毛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我肯定要借助外力,但我现在可借助的外力只有村里六七十岁的老农民。他们是传统的技术、传统的观念,而我学的又是新技术、新观念,怎么能管得好,所以我就干脆让我大伯管了,我大伯已经70多岁了。”王佳佳无奈地说。

正在果园干活的老太太
“第一个是技术问题,第二个是品质和产量的观念问题。”邱立军继续说:“主要是佳佳太忙,她手下又没有一个真正懂技术的,包括她现在主推的田间课堂和亲子游的课件开发上,专业人员是有缺陷的,如果她能把这些课程开发得非常好,在这方面又可以再上一层楼。”
“核心还是人的问题。”我总结道。
这些年我看到中国农业最大的问题是这个行业留不住年轻人,后继无人。那些貌似在农业领域中做得风生水起的所谓“新农人”也基本上集中在电商领域,他们只是把农产品当作一种商品,自称农人,本质上却是商人。
除了技术和人的问题,邱立军还担心政策问题。面对正在调查摸底的“非粮化”整治,对已经把基本农田推到眼前这种山坡上的舟山乃至整个浙江省的水果产业来说,都将面临一次严峻的政策考验。“如果像大棚房的整治一样,政策要求必须种粮食,那怎么办?”邱立军显得比王佳佳更忧心忡忡。

做农业犹如走在没有栏杆的玻璃桥上
王佳佳坦然道:“如果哪一天政策风暴来了,真的不能种水果了,那我没办法。如果政策允许,不管前途有多坎坷,我都会坚持下去的。因为我做了10年农业,觉得有价值。”
而这份价值,在我看来,更多还停留在精神层面上。
2021年3月23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