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中国之声
改行做代驾,我儿子不高兴
没有这次疫情,张就不会离开他熟悉的家乡黑龙江大庆,——。运气好的话,她已经从直播行业收获了第一桶金。
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晚上8点,北京三里屯,几十名戴着蓝盔蓝马甲的司机举着手机,半推半就地聊着天。张的蓝色头盔上扎着一个长长的马尾辫,马甲的领口开出了粉色衬衫的荷叶边。她今年48岁了,性别和年龄,让她成为特别的存在。
每天上班前,张庆春都小心翼翼地穿着工作服,戴着头盔,但她的粉色口罩和荷叶领更真实。
记者:,我们现在去哪里?
张庆春:走到工体西门。有一个停车场,那边有很多票。
张才入行两个多月。她是开车的老手。不同的是,在疫情之前,汽车是她做生意的手段,而不是走路,但现在它已经成为一种谋生的手段。疫情来临时,她的网络工作室正处于最紧要的关头。
张庆春:曾经在制药行业工作,但他当时做得相当好,一个月能挣4到5万元。停了之后在东北做直播,找一些栏目。刚开始不赚钱,但是要半年多才能看到利润。
办公室租金、装修、设备和员工工资仍在持续支出。策划会议可以在网上开,但在工作室拍摄是完全不可能的。只有投入,没有产出,春节后,张的积蓄被消耗殆尽,他欠了银行的钱。她选择了止损。
张庆春:为了赶上疫情已经等了这么久,而且他特别着急,所以他承受着不付钱的巨大压力!
张从老板变成司机花了四个月的时间。其实一直到今天,她也没有真正说服正值青春期的儿子。
张庆春:昨晚很开心。他告诉我儿子,他已经赚了700元,但他仍然不开心。他觉得为了这么一点钱,我受不了整天熬夜。我儿子说,换个工作,别再干了。
当了司机后,张很难和家人一起吃饭。那是她下午三点的早餐,快餐店的服务员拍了照。
我不懂,但我敢问
为了儿子,为了自己,张还是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精致和体面。不工作的时候,她和过去一样化妆、梳头,穿米白色的旗袍,进出家门时和邻居谈笑,看起来不过四十岁。一到晚上换好工服,她认真得,像个战士。
我不明白张庆春: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我白天上网,但是白天根本没有订单。后来晚上开始工作,没有设备也没有金币。我只好自己跑,去东直门和三里屯看看有没有人用。
记者:的意思是你在门口等着吗?就等着客人出来?
张庆春:,当他出来的时候,他可能一看到你就给你打电话,但是都是空的。
张提到的“金币”是对驾驶平台订单多的员工的奖励。“金币”可以换成“装备”,“装备”代表优先权。刚刚起步的张,没有金币。她只有一个字“勇”。
张庆春:我胆子很大,自己一个人从来没怕过。工作上不懂,自己没经验,问一些老代驾司机,我见着就问,你告诉我上哪去能容易接到单,反正就多问。我心理调节得倒挺好的。你在什么位置,就要把心态放到什么位置,人跟人不需要攀比。
问着问着,张庆春知道了接单最好天黑后出门,而且要去“热区”,也就是她如今常驻的东直门、三里屯、工体一带,这里饭店多,机会自然也多。
她直奔长城饭店而去。距离仅仅1.5公里,她骑车时全身都绷紧了。

把自行车骑出电瓶车的速度,一般人很难做到,但这是张庆春的常态。
王小磊是张庆春入行的介绍人,也是她的领导。在他眼里,张庆春漂亮,但不娇气,入职之后,提问都是问路、问窍门,从来不会因为辛苦或委屈找他。
王小磊:干不干得下去,你得干才知道。一个女孩这已经算很不错的了,最起码能吃苦!
48岁的暴脾气女儿=
耐心稳当的代驾女司机
但在张庆春的母亲眼里,女儿不是个能吃苦的人。相反,她脾气大、花钱猛,数落她的话,母亲一口气能说十分钟。
张庆春母亲:她脾气也不好。从小到大说几句就发脾气,那人家又怎么受得了,我都受不了。
张庆春:我就有时候跟我妈发脾气。我这人脾气特别大,但是干这一行好像是还好一点,我敢跟人家急吗?
张庆春母亲:这是你的活儿,你得好好干,开车要留心了,好好给人家送到,人都是安全第一。
记者:她脾气您觉得也顺便收敛了是吗?
张庆春母亲:她现在还行。

这是马路版的动感单车,接单后的张庆春,记者怎么也追不上。
即使48岁,也永远是母亲的女儿。但走出家门,张庆春收起自己被“娇惯”的一面。她也不像曾经月入五万的成功商人,陌生人的疑问、反问,她照单全收。
张庆春:先生您好,我到您定位这地儿了!
顾客:您技术行吗?女司机,刚才一给我打电话我都慌了。
张庆春:没事您放心吧!我就是干这一行的,经常有好评,您放心吧!
顾客:开玩笑的!
起步,加速,减速,停车……黑暗的私家车内,张庆春很少和客户交谈。改行以来,她开过宾利、保时捷,对她来说,都是车而已,没什么好羡慕、也没什么好胆怯。
张庆春:一直在跑,没有歇的时候。我曾经说过我要做就做好,要不然就不做,尽职尽责。有个开保时捷的女顾客就说非常欣赏我这个做事态度,拿我的做事态度鼓励自己,我听了还是挺高兴的。
如果这条路不通,我就拐个弯儿
找代驾的人几乎全是因为喝了酒。张庆春最担心的事,一是客户吐了,二是送达后发现后座的人呼呼大睡。
晚上11点半,刚刚在望京结束一个订单的张庆春接到了第三单。一张酒桌上有人叫了两名代驾,一人回市区,一人去更远的昌平。回市区的客人醉得有些厉害,看到女代驾,说话不太客气。张庆春和男同事商量,她接下了昌平那单。
张庆春:还行,没害怕,遇到就想办法怎么解决。
记者:也没想过说,换个什么工作?
张庆春:要那么想,慢慢厌烦工作就不干了,我必须积极点!因为跟我说话那人自来熟,跟我说话的时候挺接近的,我不喜欢那样的,我就找个借口,离他远点的。
记者:平时这样说话的客人碰到的多吗?
张庆春:不多,叫车人素质很好的。
凌晨1点,张庆春在小区地库停好车。此刻的昌平科技园已没有夜班公交,连共享单车也没有了。
张庆春:这郊区都没车,挺麻烦的。共享汽车都是在五环之内。实在不行的话,微信群里可以找人,每一个方位都有人开小面包,专门拉这些做代驾的,一个人20块钱,但是时间挺长的。
记者:就不一定要等多长时间了?
张庆春:我刚开始有个电动车,结果往车上抬都忒沉了,胳膊都划坏了,留疤了,腿也磕了。有的时候人家后备箱有东西,没地方放折叠电动车,人家不喜欢,那索性我也不用了,就给卖了。

暴雨的黑夜、没车的远郊,这些都是张庆春常常要面对的生活。
“怎么是个女司机” → “你技术还不错”
被电动车划出的伤疤,连同其他的难事,张庆春不跟母亲说。但夜夜回家都要凌晨两三点,说与不说,对母亲来说,是一样的睡不着觉。
张庆春母亲:你说这大半夜都在外头。寻思到哪了,回来有没有车,怕她晚上遇见坏人。还是平平安安好,干啥都是平安好。
片刻的示弱,不是张庆春的本意。更多的时候她和同事一样声如洪钟、吃饭飞快。每个第一眼反问“怎么是个女代驾”的客户,都会在抵达时说“你技术还不错”。
张庆春:感觉挺充实的。以前没有事做,这回感觉可忙了,就没有闲的时候,到夜里有时候渴得带一瓶水根本不够喝,连买水的地儿都没有,天天这工作忙得就像打鸡血似的。我能屈能伸,我原先花钱那么大手大脚,现在一点钱都不去浪费,要做就做到最好。
往返70多公里,耗时两个小时,昌平这一单,张庆春挣到了139块钱。回城的路上,她笑着发出感叹,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张庆春:以前我挣钱很容易的,很快就到手一两万了,现在简直没法比。这点钱好像真是挺微小的。现在做生意不好做,我还欠着钱,我先还点,慢慢学点经验。
凌晨1点42分,张庆春接到了第四单,她说目的地不远,送完客人很快就能回家。没想到的是,送达地库后,客人坚持要在车里睡觉,等她终于把客人送到家门口,又过去了半小时。
那一天,张庆春到家的时候,是凌晨4点。
从业十多年的节目编导,改行成为外卖小哥;曾雄心勃勃的创业者,改行成为代驾;与大荧幕相伴的电影放映员,改行成为服务员……疫情之下,一些人失业,又迅速就业。
就业二字,有关乎经济全局的宏大,也有牵动个人命运的具体。世事无常,我们怎样回应突如其来的压力?经春至夏,自强者如何在风浪里实现自我成长?中国之声特别策划《夏天里》,记录生活的尊严和转身的勇气。
总策划:高岩
策 划:沈静文
总台央广记者:李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