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勇的三个火枪手
文字/宋勇地图/大唐
前段时间在“今日头条”上偶然看到一条新闻，被内容吸引。
文章称，陕西省退役军人事务办公室调研组于8月15日赴西乡县开展调研工作。还看望慰问了参加测试的退役军人张继林，鼓励他勇敢面对困难，保持乐观的生活态度，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健康，并为他送去退役军人关爱救助资金~
让我兴奋的无非是里面提到的英雄。张吉林是我的战友，我在部队的时候和他是一个阵营的。
近年来，他因病生活困难。感谢各级离退休部门的关心和帮助，让他感受到了党和政府的温暖，同时也点燃了生活的希望，有了战胜病魔的信心！
突然，思绪满满，又回到几十年前。
1
刚刚过去的“八一”，我也收到了西乡县退役军人事务局的邀请，邀请我参加7月30日晚的“西乡县军民庆祝建军92周年联欢晚会”。收到邀请的那一刻，我是一个退役近40年的老兵，眼眶湿湿的.
1979年12月3日，我在西乡县插队。我穿着绿色军装，戴着皮帽子，穿着大脚趾鞋，胸前戴着大红花。(下图)在汉中传来的父母的叮咛声中，在西乡县有关部门送走的锣鼓声中，满怀激情、激动和自豪，我登上了开往西部的列车。
一路走来，火车外的景色逐渐由黄绿色变成了黄色，最后变成了戈壁滩特有的一种灰棕色。
当年10月，风景秀丽的西乡迎来了一个凉爽的秋天。在丰收的田野里，齐飞忙碌而快乐。在收获的日子里，征兵工作开始了。怀着对绿色军营的向往和对解放军的崇拜，我毅然报名入伍。经过一系列严格的体检和政审，终于如愿以偿，梦想成真，进入了特种部队。
那时候我正值青春年华，对穿绿色军装抱有很大的期望。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真的很渴望当兵。那天我在楼道排队，突然看到有人在喝醋。出于好奇，我问他们：“你们喝醋干什么？”他们说：”可以降低血压。血压高就别当兵了！”我听到的时候有点紧张，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血压，也从来没有量过。另外，我刚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心情起伏不定，所以血压可能很高…
于是，我赶紧去了外面的国营商店(当时几乎没有私人商店)，想买些醋喝，但手里没有任何盛醋的器具。我该怎么办？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店员。这个店员真的很好。她从柜台下面拿出自己的碗来吃，把醋缸里的一点醋放进碗里，让我喝。她同意我说一点醋不收费。当时我很感动，走的时候郑重的对她说：谢谢！后来去西乡看这个地方，已经改造好了。
啊，戈壁沙漠，我来了！面对一望无际的戈壁，看着它的浩瀚和无尽的远方，面对凛冽的寒风，想着即将到来的军营生活，我是第一次走出山川盆地的汉中宝宝，心中既惊叹又激动，我暗暗下定决心：
一定要当一名优秀的警卫战士！
2
曾经有人问我，当兵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或者说最难忘的感觉是什么
么？我说有很多，最难忘的肯定是兄弟般的战友；感受最深的还是深更半夜被叫起来上哨的那种滋味。于是，我又想起一位战友……
1980年11月的某一天，甘肃天水城区，寒风呼啸，夹杂着飞舞的雪花，天气异常的阴冷。只见从一个很普通的家属院里，出来一个急匆匆的小男孩儿，看上去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估计顶多上初中一年级吧，一路连走带跑，不时地向后望一望，显得很慌张的样子…
穿街过巷，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武装部门口，又向后看了看，停顿了一下，然后带着一股严肃的样子，毫不犹豫的走进了武装部征兵办公室。办公室里，正坐着两位军人，大概有30多岁，红五星红领章，很精神的样子！
“小朋友，你有什么事啊？”两位军人微笑着问这位刚进来的男孩儿。
“我报名参军！”孩子一脸掩饰不住的稚气，眼神中却充满了坚毅！
两位军人乐了:“你有多大年龄啊？”
“我已经18岁啦！”小男孩儿立起脚尖、昂起头，胸有成竹！
两位军人哈哈大笑: “你背得动枪吗？”
“我背得动，我在家里啥活都能干！”面对两位军人的笑声，孩子有些生气的说着，并拿出了户口本。
两位军人接过来一看，啊，还真是十八岁呀！就这样，他总算报上了名，后来的体检和政审也一切顺利。
这位男孩儿就是我的战友张百顺。
他真是一顺百顺呀！(下图)
3
新兵连训练场，队列训练正在进行。虽是寒冬，场上却热火朝天。
几天训练下来，百顺就感到了腰酸背疼，晚上睡得很沉很香，睡梦中还和小朋友玩起了捉迷藏，玩着玩着，咦？小朋友怎么都不见呐？就在这时，忽然军号声响起，起床啦！百顺的美梦也结束了。
“今天正步训练，首先是分解动作”。“一！”，班长喊着口令，百顺抬起左腿，精神抖擞。可刚过了一会儿，就开始左右摇晃，东倒西歪了……眼看他马上坚持不住了，眼看左脚就要落地了，正在这时班长终于喊了“二！”可这次的“二”时间更长，大概十几秒钟已经过去了，班长还是没有发出口令声。
百顺心想，一定要挺住，右脚千万不能落地，可是实在不行呐，脚还是不由自主的落地了。
“右腿抬起来，腿绷直！”班长严厉的大喊一声，百顺赶紧抬起了右腿！
晚上吃过饭，百顺越想越伤心: 不就是个走路嘛，至于吗？当那么多人的面训我？
就在他差点儿要掉眼泪的时候，班长过来了: “百顺，走，咱们溜一圈。”
沿着操场，班长一边走一边问: “今天我批评了你，生我的气啦？”
百顺心想: 明知故问！但嘴上却说: “没有，我没生气。”
班长笑一笑: “百顺，你如果在新兵连不把队列和军姿练好，到了老连队，那你会受更多的批评。”百顺没有吭声，班长接着问: “你看着很小啊，是不是没有18岁？”百顺顿时一个激灵: “我已经18岁了，只是看着显小一点……”(年龄虽小，但大事一点不糊涂。)
班长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 “既然当了兵，那就一定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新兵训练结束了，百顺下了老连队。
4
那天，初春的戈壁滩阳光灿烂，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二连所有在家的干部战士全体列队，热烈欢迎新战友。我们班迎来了一位小战友，稚气中透着机灵，人虽小但挺拔有力，很精神，一脸的喜气，洋溢着少年青春的气息。
他就是张百顺。
晚上班务会，班长分配了老兵带新兵的工作，让我带张百顺，从明天开始他跟我上哨执勤，一个星期后开始单独执勤。
别看百顺看着像个孩子，内心里却很勇敢、很机灵，很有想法。我带他第一次上夜班哨的那个深夜，是个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晚上，天特别黑，像这样的夜晚，哨兵就会格外警惕。我们站在哨位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出一点纰漏。看得出来，百顺心里既紧张又激动，不停的向我发问。
当时他问的好多问题，现在想起来我觉得也很有水平。比如他曾问我: 探照灯在照射的时候是不是把哨兵自己的位置也暴露了？我们交接哨时问答口令，如果距离较远，声音就会大，这样可能会不保密，可如果距离近了又不安全，怎么办？(哨兵问答口令时，都保持有一定的安全距离)。这个新兵蛋子，别看年龄小问题还挺多，问得我也回答不了。
后来我听百顺给我说起过他第一次单独上夜班哨，那天半夜大概两点左右，他睡得很香，在梦中回到了家乡，正在和小朋友们聊天呢，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梦话(这是后来带班员告诉我的)……忽然有人把他摇醒了，迷糊中他说别闹，眼睛没睁又睡了，可别人又把他摇醒了，他大喊一声:谁？可他声音还没发出，便被人捂住了嘴巴～只听一个压低的嗓音传来: “别喊，全班人都在睡觉，赶快起来上哨吧！”百顺一下清醒了，原来是带班员叫他起来上哨……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单独上夜班哨的情景，心里同样紧张和激动，因为第一次，所以当时我心里还有点儿害怕。依稀记得，哨所周围寂静无声，似乎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到，耳边吹过的微风好像在对我说: 集中精力，不敢马虎！我精神抖擞，两眼炯炯有神，来回巡视着，就像夜猫子一般…夜幕中，警卫目标清晰可见，目标旁边的物体、树木、道路，尽收眼底。天空上，一片乌云缓缓飘过，仿佛在提醒着我，越是黑夜越要提高警惕！
再说回百顺吧，他后来很努力。别看他人小，但上哨执勤、训练操课、整理内务等等，从不落后。我是在1982年夏的一天，听其他战友说起他，才知道他当年是瞒着父母，悄悄偷出家里的户口本，冒充哥哥的名字报名参军，当时他还不到14岁。听了他的事以后，我很佩服他，因为我要比他大七岁呀，可有些方面却比不上他。（听说百顺退伍后在一个单位当了多年的经理。）
5
对我来说，军营里记忆犹新的情景还有很多。如今回忆起来，往事历历在目。
不过，我最深情难忘的还是上哨执勤。在那些夜深人静的晚上，当带班员把你从深度的睡眠中摇醒，叫你上哨，那个滋味真是很难用语言表达。面对摇醒你的带班员，无论平时关系多好，可在那一刻，你一定会觉得他很讨厌，恨不得踹他一脚哟，可想归想，起床穿衣的行动却是很快，一点儿也不含糊！
当你来到哨所，特别是冬天，寒冷先不说，关键是困乏，瞌睡的实在不行(一种很难受、很难熬的感觉)，有时候眼皮就不由自主的闭上了，每当这时候，我就会狠狠地掐自己一把，若还是不行就原地跑步，直到清醒为止……
冰天雪地的夜里，我们荷枪实弹，戴着皮帽子和口罩，还有一个专门护鼻子的(我忘了名称？)，以及皮大衣和大头鞋，另有一种护膝专用的毡子，全身上下，整个面部就露两只眼睛，一班哨站下来，眉毛和睫毛全白了，上面都是霜花。当年我曾有个梦想，就是退伍回家后完完整整的睡个一觉自然醒，半夜再没人把你摇醒！
1983年初，我们那一批兵中的大部分(少部分留队成为了职业军人)，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脱下军装离开了部队。回家乡后，战友中有的回了农村，有的去了企业，还有的进了机关事业单位。无论是在广阔天地修理地球、种田务农，还是在工厂企业挥汗如雨、任劳任怨，或者在机关事业单位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我们都很努力，从未懈怠！
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始终记着自己穿军装的样子。在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我们一腔热血一腔情，默默无闻，不辱使命，为祖国的核盾牌贡献了自己一份微小的力量。服役期间，不仅没有出任何差错，还有很多战友为此而立功受奖，也因此感到了一种莫大的荣耀！
回首当年，我怀念、感慨！如今，我们虽然很平凡、很普通，甚至很卑微，但我们珍惜荣誉，牢记初心，一直保持着参试退役军人最起码的素养和尊严，生活就是再艰难、再辛苦，我们也是凭着自己的诚实劳动而生存和立足于社会。
拼搏中，战友们无论是成为独当一面的时代弄潮儿，还是在普通的工作中努力奋斗，始终脚踏实地，保持着积极向上的精神状态，没有给曾经的绿军装抹黑，更没有给退伍军人丢脸！
【编者按】本文主人公也是作者，是一位普通的老兵，是三剑客的粉丝，他辗转联系到我们，希望写出自己的经历，不仅是为了追忆几十年前的从军生活，更想表达这两年来实实在在感受到的来自组织的关怀和照顾，言辞切切，情谊真真。如今，老兵已老，但兵心依旧，恋军情深。祝福他和他的战友身体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