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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佘的人都很牛吗,姓牛的创业者

遗体告别仪式当天上午,台州市民自发来到广场向许告别。(南方周末记者崔慧颖/图)

不仅是泰州,西部扬州、镇江花店的素花也买完了。26000多个3米高的纪念花篮环绕长江大礼堂,铺就了一片蜿蜒数百米的花海。

这座宏伟的礼堂见证了无数的辉煌。往年,他会站在这里,在团里的年会或重大庆典上高唱嘹亮的红歌,而自己则留在了世界的最后一面,躺在大厅花海的中央,身披党旗,钻石水晶灯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洒满了整个大厅。

2021年7月12日,这位被称为“板蓝根之王”的医疗巨头在新疆出差时突发心脏病去世,在数千市民深夜守候的时候,他回到了江苏省泰州市的老家。

作为江苏泰州首富,徐以470亿的净资产位列2020年《胡润报告》第91位;他创办的杨紫茳医药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杨紫茳医药),综合营收超千亿元,高于贵州茅台,是国内药企的“隐形巨鳄”。

77岁了,坐在一线恐怕是无奈之举。自2015年药品试行改革开始,一致性评价、数量采购等医药行业政策密集出台,颠覆了仿制药原有的R&D和销售模式。以杨紫茳医药为代表的一批传统医药公司面临着巨大的转型压力。

工业地震下,“主心骨”突然离世,“权力交接”备受外界关注。7月29日,医药宣布,许49岁的儿子当选为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总经理。杨紫茳制药正式迎来了“第二代药”的执政时代。

对于未来的发展,杨紫茳制药拒绝了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请求。没有人知道杨紫茳药业的“沉寂期”会有多长,但毫无疑问,这位医学界“老将”的离世,标志着医药界一个传奇的终结。

告别“老徐”

许之死,全城热闹。

高铁站出租车司机泰州一看到乘客下车,就主动询问是否会参加老徐的葬礼。从高铁站到杨紫茳医药所在的泰州医药高新区(高港区),单程打100元。

他们称之为“老徐”的是许任静,他一手创建了杨紫茳制药。与1996年才从扬州分出来的泰州相比,1971年成立的杨紫茳医药有限公司,是这座城市的第一张“名片”。正是在杨紫茳医药产业的带动下,医药制造业成为泰州市的支柱产业,医药产值占江苏的三分之一。

“现在泰州大部分中产家庭都有杨紫茳制药的相关背景。”一位市民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徐对员工很好。根据他的表现,销售团队奖金“没有封顶”。2000年初,部分员工可以拿到7-8万元的月薪,这是当地第一批致富的人群。

杨紫茳医药总部所在的高港区,常住人口26万,仅杨紫茳医药就有1.6万员工。集团总部2公里范围内的数十家酒店、商业机构、医院、学校、幼儿园都要靠杨紫茳药业“吃饭”。

7月12日晚,当我得知许的灵柩已经归还时,许多市民自发聚集在长江大礼堂前。为了向意外去世的董事长致敬,杨紫茳制药彻夜点亮了占地200多万平方米的工厂的灯。按照当地的说法,这是为死者照亮回家的路。

7月13日至16日,在37高温暴晒和暴雨期间,每天有数万人排队,5人入场

熟的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张伯礼均发来唁电。一位前来吊唁的医药企业创始人甚至感慨,“千亿规模,不带一分钱走啊,太拼了。”


7月15日下午,江苏省委书记娄勤俭也专程到泰州慰问徐的家属,谈到徐镜人发展民族医药、促进地方经济、惠及民生大众,是江苏民营企业家的优秀代表。



多面徐镜人

当地人谈起徐镜人,总会最先介绍扬子江药业位于高港区的豪华总部。沿泰州港向北5公里,原本的乡村荒滩上,“生长”着一片有欧陆式长廊连接、中西式建筑相结合的“工业花园”。


扬子江药业有很多标志性建筑:斥资300万建成的东方红广场上矗立着毛主席铜像;高58米的钟楼“世纪凤鸣塔”有欧式白色石柱,底座却是仿天坛的设计,再加上“龙凤堂”的中式宫殿建筑,黄瓦覆顶、碧水环绕,俨然微缩版“紫禁城”……


徐镜人的一处办公楼设计更独特,外观与美国白宫的椭圆形办公室几乎一模一样。工作人员说,大部分时间,徐镜人就居住在扬子江药业总部里,住所楼下有会议室,方便他召集会议,主持工作。


相比外人眼中的“地方首富”“坐拥宫殿”等豪奢形象,徐镜人的身边人却提供了另一个版本:自律、节俭、低调。


“我们跑一轮全国分公司,大约要连续出差20天,他经常订早上五六点的航班赶会议,连团队里的90后都吃不消,想调休两天,他却能直接投入新工作。”在徐镜人身边工作数年的扬子江集团前员工陈若汐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和大多数中国老人一样,徐镜人会把“中午剩下的饭菜,晚上热热再吃,偶尔饭后散步时会哼几句老歌”。他身边的人注意到,徐身上一件中山装穿了很多年。


他也会“像家里的爷爷一样关心下属”:经常提醒身边的年轻人,黑眼圈太重,要注意休息调养;见到没成家的,张罗着要介绍对象;见到不爱运动的小胖子,告诫影响健康可不好……


徐镜人行事非常低调。除了爱在集团年会上唱《九儿》《呼伦贝尔大草原》等歌曲外,只在每年两会期间、地方商会或企业内部活动上,留下寥寥几段影像。


陈若汐说,曾有员工劝徐镜人像马云、刘强东等民营企业家一样,站到台前为企业代言,均被老板拒绝。他甚至宣称:扬子江药业不合资、不上市、不兼并、不接受风险投资,公司具体财务信息也鲜少公开披露。


一个骨子里低调的企业家,为何又将工厂建得如此独特?陈若汐给出了两点解释:首先,徐镜人认为把中药生产企业,放在中式古典建筑中更能体现传统中药的韵味;其次,徐对中外建筑格外热爱,“公司里的每一栋建筑,都由他亲自参与设计”。


早在2007年,扬子江药业官网就宣称,独具特色的扬子江药业人文景观,是泰州工业旅游的一张独特名片。徐镜人的目标是:“让人们一提到泰州,就想到扬子江药业”。


扬子江药业总部所在地,宏伟的建筑群连续数日灯火通明。 (南方周末记者崔慧莹/图)



绝境中发现机会

在遗体告别仪式上,泰州市委书记史立军这样评价徐镜人:“他生于农村,心系群众,担任企业负责人的48年间,从不拖欠员工工资,在海外没有资产,也没有存款,是泰州大地上孕育出的时代英雄。”


在成为医药“巨鳄”之前,作为中国最早的一批“创业者”,徐镜人走过很多曲折道路。


有感于民众连感冒药都买不到的现实,27岁的徐镜人于1971年创办了“泰兴县口岸镇工农兵制药厂”——六间平房、几口大缸、几台简易的设备,这就是扬子江药业的雏形,首批产品即为治疗感冒、扁桃体炎等呼吸道感染的百乃定以及百尔定两款中药注射剂。


没成想第一次“生死存亡”来得如此之快。1981年,全国假药、劣质药盛行,国务院提出“严禁乡镇一级开办制药厂”,徐镜人多方奔走将药厂转并到县办,改为“泰兴药厂口岸车间”,才得以保留。


低调和亲善,是熟识徐镜人的人最常提及的两个词,但他身上又有军人出身企业家的共同特点:务实、敢拼敢闯,善于在绝境中发现机会。


七年后的1988年春天,上海暴发严重甲型肝炎,徐镜人带领员工奋战数月,加急生产出385万包板蓝根干糖浆,为上海甲肝防治立了头功,获封“板蓝根大王”称号。


刚刚名声大噪的扬子江药业,转年就遇风波。因公司产品质量被举报,徐镜人被迫离开岗位。扬子江药业官网的记载是,徐因“莫须有”的诬告,受到不公正的处理,直到1993年才恢复职务。


“复出”的徐镜人随即拿到中医泰斗董建华“胃苏饮”的秘方,研制出治疗胃脘胀痛的胃苏颗粒,成为扬子江药业第一个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药新品,以亿级规模的销量挽救了公司危局。这也让徐镜人坚定了“请名医挂帅,让绝技显灵”的中药开发战略。


徐镜人身边的人说,虽然徐鲜少接受媒体采访,却坚持每天读报。即便年纪大了不会上网,仍要求公司职员把重要文章打印出来,逐条研究。


这种对社会时事、医药政策的敏锐贯穿他的一生,也让公司几次拔得头筹。1999年,扬子江药业抓住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GMP)认证,5年间投入5亿多元进行GMP建设;2009年,利用新医改启动、基药目录落地契机,扬子江药业加大化药仿制药领域投入,一度把仿制药卖到了58个国家。



销售网络无孔不入

扬子江药业上一次成为全国媒体的焦点,是在2021年4月15日,收到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反垄断”罚单的时刻。


根据通报,2015年至2019年,扬子江药业在全国范围内通过签署合作协议、下发调价函、口头通知等方式,与药品批发商、零售药店等下游企业达成固定药品转售价格和限定药品最低转售价格的协议。上述行为违反了反垄断法相关条例,扬子江药业被处以7.64亿元罚款。


陈若汐透露,公司内部会议上,有员工对这一处罚结果愤愤不平,但徐镜人安抚下属:“既然是我们对国家法律学习得不够透彻,那就老实接受惩罚,改正之后,钱还可以再赚。”


事实上,对销售渠道及价格的管控能力,一度是扬子江药业最强大的“成功之道”。


在中国,处方权几乎完全掌握在医生手上,面对同一种药品、多家药企生产的同质化竞争情况,医院的销售渠道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军人出身的徐镜人反复提到用毛泽东思想管理企业。1927年的“三湾改编”,是中国共产党“支部建在连上”的开端,徐镜人则在1995年提出“把支部建在产业链上”——把一个巨大且相对分散的销售体系,组织为“成建制的集团军作战”。


扬子江药业的销售队伍多从本地招募,再进行“家族式”培养,然后分派到全国二十多家分公司组成的销售网络。对于要拿下的公立医院,“医药代表”往往能将医院上下人脉摸透,给予更高的“返利”,且以“打包”形式让所有品种一起进医院,以几个利润表现好的品种,带动整体销量。


对于在一线开拓市场的销售人员,徐镜人不吝惜重金奖励。销售实行承包制,销售人员只有基本生活费,工资从销售额中提成,“下不保底,上不封顶”。在此政策刺激下,销售人员买下数套房产,送儿女出国留学,是常有的事。


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理事、南京大学长江产业经济研究院特聘研究员吴跃农用“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来形容扬子江药业的销售体系和营销策略,这是其产品迅速对接市场、畅通畅销的保障。


不过,这一利器遇到了新挑战。在国家财政部严控医药行贿的背景下,近年来扬子江药业多次卷入现金行贿案例,风评急转直下。特别是,叠加仿制药一致性评价、带量采购等新政陆续出台,扬子江药业的传统业务更迎来几次三番的打击。



“怎样把创新药做得跟仿制药一样牛”

2021年6月底,扬子江药业召开了年中会议,77岁的徐镜人进行了90分钟的工作总结,那是江苏省药品监管局泰州检查分局局长翟耀华最后一次见到徐镜人。


会上,徐披露了扬子江药业2021年上半年的销售额与去年同期相比增长20%,同时对下半年推动中药、化药、生物制药“三药并举”的工作进行了安排。“一位老人有这样的雄心壮志,还是很振奋人心的。”翟耀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不过,正如扬子江药业员工所说,现在扬子江面临的最大挑战,就是在当前的政策环境影响下,“怎样把创新药做得跟当年的仿制药一样牛”。


翟耀华表示,近年来扬子江在新产品研发方面投入的力量很大,几乎每个月都有2-3个国家药监局的检查组来进行检查,对于发现的问题进行督查与整改。


据了解,徐镜人曾提出要投入200亿进行创新药研发,他亦计划“十四五期间争取有10个以上的创新药上市”,为加快进军生物医药领域,他投51亿建设圣森生物产业园,原计划2021年底就会落成。


业内普遍认为,徐镜人做中药出身,能在近八旬之际,带领公司做出这一系列转变,实属不易。但扬子江药业这几年留给外界的印象,仍然是一个仿制药和中成药大户。该公司研发负责人就感到头疼,传统药企“尾大难掉”,转型创新药研发的难度并不啻于重新创业。


怎样让公司的钱花得值?选择哪一条创新药研究管线更有前景?首先,做生物仿制药。扬子江药业与来自冰岛的爱沃泰克(Alvotech)公司合作,在中国推进8种生物类似药的商业化;其次,做创新药。2021年5月,扬子江药业在国内上市了有史以来第一个1类新药:注射用磷酸左奥硝唑酯二钠。


徐镜人膝下有一儿一女。此前,儿子徐浩宇在采访中说,父亲因年轻时吃过亏,所以管理风格保守,坚持不上市。徐浩宇则认为未来上市和兼并收购是必须的,真正要想把医药产业做强做大,可以在健康领域发展,不仅做药,还能做机械、健康保健品等产品。


多位扬子江药业内部人士谈到,徐镜人晚年将大部分时间精力投在扬子江集团总部内的龙凤堂中药项目上,他希望把这个占地1500亩、总投资50亿元的厂区,打造成全国首屈一指的现代化中药智能工厂。


“父亲高标准严要求每一个扬子江人,连我这个做儿子的,在第一次提交入党申请书的时候都被驳回,直到一年后达到了标准,他才同意我的入党申请。”在徐镜人遗体告别仪式上,徐浩宇说,“父亲永远是我的偶像。”


直至告别时刻,在金碧辉煌的龙凤堂中药有限公司前,飘扬的国旗和降下一半的企业旗帜,仍在致敬这位制药老兵未竟的雄心。伴随着其子徐浩宇的正式接班,或许预示着另一场改革的到来。


(应采访对象要求,陈若汐为化名)


南方周末记者 崔慧莹 南方周末实习生 黄佳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