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底，作为交通运输部派出的访问学者，我去了荷兰代尔夫特理工大学进行访问。在此期间，我学习了欧洲重大工程项目管理，并牵头翻译了三部关于欧洲大型基建项目管理的理论和实践著作，分别是《大型基础设施项目管理：欧洲大型基础设施项目的良好实践与经验教训》 《管理欧洲大型基础设施项目的十年——教训学习和挑战前瞻》 《与复杂性共舞——大型基础设施项目的管理与组织》。我们在参与港珠澳大桥前期、施工和试运行的经验基础上，对大型基础设施项目的管理，特别是全寿命周期管理、复杂性管理以及建设与运营维护的密切关系，有了新的观察和认识。我在负责港珠澳大桥运营准备的时候，有幸考察了美国、加拿大、日本、韩国、丹麦等国家的重大项目运营维护情况。在学校参观期间，我还考察了英国的基础设施和欧洲的沉管隧道，对大型基础设施的运营和维护有了一些新的认识和感受。
个人认为，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超大型跨海通道工程和超大跨度桥梁的建设和管理实践，除了细节和局部差距之外，整体上一直处于齐头并进或超越领先地位的阶段。因为西部的建设高峰在前面，维护运营的历程和面临的问题也在我们前面。与十几二十年前中外同时建成的桥梁相比，重大工程的维护运营整体差距明显。从管理体系到技术支持，从人才团队到工作行为，从基础研究到用户体验，从项目价值到项目退出机制，很多方面都值得持续学习。
建造的桥功率不等于维护的桥功率。重大项目的维护运营恐怕要几年才能跟上或超越。维护上的差距是“硬”的，相对容易赶上；较大的差距体现在操作上，是“软”的，包括基础研究、管理体制、人才储备与集中、价值追求等。很难赶上。一个交通强国的内涵必须包括运营和维护，需要考虑如何充分发挥桥梁或重大工程的价值。
外国名桥的管养启示
日本明石海峡大桥充分展示了它的维修技术和经验。其预防性维护方法首屈一指，如悬索桥主缆热风干燥系统、桥梁涂装喷涂机器人、磁轮敞车、检测主塔及高空混凝土结构的真空吸盘轮式敞车、地震信息博物馆等。该桥的运营维护单位本州四国俱乐部，真正贯彻全寿命周期管理理念，控制维护成本，对日本乃至世界多座著名桥梁的维护成本进行研究分析，在这些方面值得学习和表扬。他们通过研究发现，经过70年的使用，美国大部分大跨度桥梁的累计维修成本将超过建造成本，并将呈现出一步一步的增长，导致维修成本的快速上升。为有效控制明石海峡大桥全寿命周期养护成本，本州四国俱乐部提出了200年的养护目标，并设定了100年内累计养护成本不超过建设成本50%的控制目标。目前，该州的四国俱乐部已经将维修计划扩展到2100个，并针对不同结构的桥梁制定了不同的定期维修计划。近20年来，虽然部分维修计划有所调整，但明石海峡大桥的维修费用与计划基本一致。
图1明石海峡大桥
与单一桥梁的长期运营和维护规划相比，荷兰在国际系统维护规划方面处于领先地位。根据荷兰不同年代建成的基础设施，分类别制定和实施维护计划，并在此过程中进行迭代改进，将前期维护规划的运行经验和教训整合到后期维护规划中。
我们在调研美国切萨皮克海湾大桥运营养护情况时发现，接待我们的四位工程师，都已经为大桥的养护连续服务多年，都非常热爱他们的工作，其中工程总监的年限最长，达到37年，另有两位在大桥工作超过了20年，最短的一位也为该桥效力了10年以上。这种专业人才的专注和敬业，为项目的运营养护提供了人力资源保障。
图2 广安大桥
在韩国广安大桥，项目业主综合开发、最大限度地挖掘和开发大桥品牌的理念与行为令人惊叹。广安大桥作为釜山城市地标，特别注重艺术造型和灯光夜景设计，因此它也被称为钻石之桥。釜山市一些大型文体活动，如自行车比赛、烟花晚会等经常在桥上举行，一年一次的国际马拉松赛事更是城市的狂欢节，在旅游旺季和釜山电影节等特殊庆典时，大量国内外游客都会到海边观看大桥的夜景，项目业主也致力于把大桥品牌推向国际化，给它带来不菲的运营收益。通过推广大桥品牌，不但拉近桥梁文化和市民的距离，更能突出运营，体现出大桥与利益相关者休戚与共，从而提升它的价值。
图3 厄勒海峡大桥
通过研究欧洲重大基础设施项目管理的成功实践发现，厄勒海峡通道，注重资产管理，并制定了长期计划，对设备和构件建立科学评估，在其达到技术或经济使用寿命时进行更换调整，防止维护成本随通道的老化而增加。为适应新技术的发展，通过提高大桥数字化程度，改进维护工作流程和方法，提高数据控制的维护比例。正在建设的世界级超级工程——连接丹麦到德国的费马恩通道，吸取丹麦大贝尔特桥和厄勒海峡通道的建设和养护运营的经验，项目业主通过雇用同一批骨干团队而将知识转移到了费马恩通道，这些建设和运营经验以及知识的持续分享，将给新项目不断带来成本、效率、交付和养护运营等方面的巨大收益。
实现项目管理的新目标
从项目管理经验而言，项目成功需要清晰定义项目目标，大桥的养护运营也不例外。大桥往往具有某种品牌价值，其运营养护的目标要和品牌开发和运营紧密结合起来，建设期形成的品牌要和运营期的品牌完美衔接，不能割裂发展。通车运营后的大桥成为一个更加开放的系统，需要和用户等利益相关者密切交互，实现最大的共同价值和社会价值。西班牙和英国的一些项目退出的案例表明，在项目运营和退出的过程中，发现大桥等重大工程的社会价值是一个动态的价值实现和完善的过程。利益相关者在项目全寿命周期都具有重要的作用，如何关注他们的利益和价值实现，从而实现大桥更大的经济和社会价值，也应该成为大桥运营管理者长远思考的问题。
图4 美国海湾大桥
在重大工程项目管理的研究方向中，知识管理是一个重要的方面，西方学者对此极其重视。建设和养护运营经验的迭代循环交互，核心团队的持续经验积累和优化，管理理念的持续完善及文化的传承，理论和实践的深入结合，认识论、方法论和实践论的交替融合与螺旋式上升，都构成了重大工程知识管理的内容。从国际项目管理研究的角度来看，这是一种很好的实践，也是实现高质量发展、实践新理念的有效途径。
本文刊载 / 《大桥养护与运营》杂志 2020年 第4期 总第12期
作者 / 高星林
本文作者为交通运输部公派访问学者，
港珠澳大桥管理局局长助理、计划合同部部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