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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古什是个非常特殊的国家,六成国土是耕地,3/4人口是农民。所以,那里的土地被严格保护、禁止破坏,倾倒重污染垃圾会被处以10年以上刑罚与最低200万卢布罚款”

俄罗斯导游兰卡尔说,我对印古什没有印象,直到到达北高加索山脉,我才听说过这个国家。可以说,这个非常特殊的国家是现代社会的一股清流:一方面落后贫穷,另一方面是纯粹的自然生态和近乎苛刻的环保理念。

在从达吉斯坦到印古什的途中,兰卡尔非常详细地阐述了这个国家的历史和现状:大约8000年前(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早期阶段),两河流域的纳人逐渐向东迁移,其中一人迁移到高加索山脉的北部。他们自称住在当地土著人的西部城堡里,因为战争被迫迁移。

纳赫人看中了这片山区肥沃的黑钙土,不仅带来了更先进的农具和种植技术,还教会了山区人民如何制作和使用陶器、石器等工具,这些工具在北高加索的原住民中非常受欢迎,然后与他们融合到印古什。

有充分的考古证据表明,印古什人早在6000年前就使用了马拉车,并学会了提炼矿石中的金属元素来制作盔甲、刀具、餐具等。虽然人口少,但他们经常生活在山野,拥有更好的设备,这使得印古什没有遭受太多的侵略和破坏。

古罗马文献记载,这个民族早在公元前400年就在北高加索的山区被发现,但他们误以为是传说中的“阿兰王国”(古罗马神话中的一个王国)。他们没有入侵北高加索,而是匆忙宣布那里为“禁区”。在阿拉伯人将伊斯兰文化带入高加索山脉之前,印古什人被适度异化为穆斯林,但他们仍然保留着自己的文化。

1239年,帖木儿的军队到达俄罗斯的特雷克河。为了躲避战争,定居平原的印古什人不得不返回山区,修建了大量的堡垒、了望塔等防御设施。然而,他们逃脱了外来入侵,但在18世纪因内部氏族的背叛而被俄罗斯占领。野心勃勃的达里尔山谷部落主动向俄罗斯皇帝“可怕的伊万”投降,并率领俄罗斯军队横扫印古什的数百个部落和村庄。

or: #333333; --tt-darkmode-color: #A3A3A3;">1832年,俄罗斯罗森男爵奉命绞杀印古什人,他在写给妻子的信中炫耀道:我每天都能消灭几个印古什村落,我的目标是3年内占领印古什所有高地,并杀光他们。


事实上,罗森男爵对印古什人的屠杀不过是奉命行事,因为印古什人仰仗山区气候与地势多变的特点,与俄军玩起了“游击战”:大军过来就往山里撤退,换成小股军队就回头灭了俄军。


于是乎,疲于应对的俄军干脆实行“灭族迁民制”,1.3万名士兵分成九路同时向山区推进,所过之处不留任何活口,再将更温顺的哥萨克人与奥塞梯人强行迁来稳固后方。当时总管高加索地区的莫多将军向沙皇汇报:这是个勇敢与普遍军事化的民族,他们致死也不愿接受异族化。


话音刚落,1858年就爆发了5000名印古什人参加的北高加索战争,这场由原住民主动发起的抵抗使俄军付出极大代价,直接促使沙皇下令将印古什人驱逐至土耳其与中东荒漠,名句“穆斯林就应该去穆斯林的地方”由此诞生。根据2012年解密的部分文件显示,超过80%的印古什人在1865年前“自愿”被流放,其中只有少部分活着抵达土耳其,其余全部被送到中东荒漠自生自灭。


而剩下的印古什人并没有屈服,他们一路往高加索山脉深处迁移,在峻岭悬崖上修建了一座又一座代表不屈意志的清真寺,这部分人直至苏联成立后才被获准回到原有土地生活。


保皇党邓尼金在《监狱日记》中详细记录了印古什人与沙俄之间的恩怨:这是高加索地区人数最多、最团结、最强悍的一支力量,他们因为民族与文化不同被剥夺土地。所以,他们向土耳其寻求武器援助,当车臣与苏联爆发战争无暇兼顾时,印古什人成功洗劫了捷列克银行与铸币厂,与车臣和达吉斯坦宣布成立“北高加索山区共和国”。


1942年,二战德军占领过半北高加索地区,印古什人拒绝车臣与德军联合的提议、坚决反对入侵,一直抵抗到只剩下两座小镇,好在苏军赶到并击退德军,其中一座城镇被双方轮流各占4次才击退德军。为了感谢苏军,数千名印古什青年加入苏军反攻欧洲阵营。


然而,苏联并不信任印古什人,当时的斯大林计划将疆域南扩至土耳其,而同为穆斯林的印古什人则被认为是潜在威胁,因而在二战末期的1944年,就迫不及待地将大量印古什人与车臣人送往哈萨克与西伯利亚无人区,《西伯利亚三百年》有这部分记载:至少一半印古什人在驱逐途中死于苦寒、饥饿和疾病。


躲过驱逐的印古什人再度潜入深山,从此与苏军展开数十年游击战,直至苏联解体后,印古什人才以加盟国的身份正式加入俄联邦。如今,在印古什偏远山村内仍有不少苏联时代为士兵修建的纪念碑、墓园等等。


从达吉斯坦前往印古什最大城市纳兹兰大概要6个小时,抵达时已是晚上8点多,但街头仍有不少车辆与行人,似乎与印古什的规模不太匹配。


按照官方公布的数据,印古什共和国面积只有4000平方公里,其中山林与草原就有1400平方公里,其余六成国土皆为耕地;人口约49万,分4个民族区、3座城市和27个村镇,是俄联邦面积最小、人口最少的加盟国,其经济主体以农业为主,石油储量约1100万吨,仅够维持自需。


纳兹兰是座很年轻的城市,1957年苏联调来数千古拉格囚犯准备打造北高加索移民区,足足修建十年才初步完工,1967年改名设市为纳兹兰,并于1991年后成为印古什首都所在地,2002年遭到破坏后将首都搬到新城马卡斯。


如果从市容市貌来看,这座印古什最大城市只能说是俄罗斯三四流的水平,但细节方面的设计却十分人性化,比如街头随处可见的饮水处。然而,向导兰卡尔很快就一盆冷水泼过来:这不是饮用水,而是洗鞋槽,由于印古什缺乏城建设施,且多数人居住在农村,他们进城后会携带大量泥土,所以才设置了这么多的洗鞋水槽。


第二天在司机的建议下,我们拜访了印古什著名学者罗格,其著作《印古什文化》一书被翻译成多种语言畅销至欧美30多个国家。


在罗格阿姨的描述中,印古什文化不仅悠久,还十分的独特,集本土与穆斯林文化之长处于一体。由于俄罗斯对出版物的严格管控,著作出版时已被大量删减,罗格阿姨保留的完整手稿中就有我最想知道的印古什习俗。


经过四个小时的交谈,我大致了解印古什之所以不被其他伊斯兰国家认可、甚至是排斥的原因,比如印古什传统联姻,人们并不认可穆斯林男女由父母包办婚姻,当印古什男方向女方提出婚娶时,女方父母必须征求女儿同意才能做决定,而且第一次见面必须在很多亲友陪同下。女孩同意婚事直至婚礼期间也可以见面,但不能独处,婚礼当天女方亲友会用枪声将新娘与嫁妆送到新郎家中,新郎要提供至少1只羊作为聘礼交给女方亲友,宴席上也会出现穆斯林禁止的酒精类饮品。


即将告别时,罗格阿姨又叮嘱道:明天会有盛大的穆斯林集会,你们可以参观一下。实际上,第二天我们看到的集会并不是赶集和市场,而是当地民众反对俄联邦与车臣达成的土地交换协议,他们认为此举损害了印古什人的利益,因而发起和平静坐。


这场静坐集会其实由来已久,如以罗格阿姨所言,印古什的原有面积应该是现在的26倍,其中近半被车臣占有,剩余部分被俄联邦与北奥塞梯划分。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印古什人没有拿起武器,反而用静坐的方式表达抗议,可谓是世俗化的代表现象。当然,也有人把这种集会当成是在示弱,毕竟印古什是俄联邦最弱的加盟国。


为了更切身体验印古什传统文化,我们拜访了阿姨推荐的厨师拉索托,并亲眼见证了印古什传统菜肴的制作过程,第一份是肉香四溢的山羊肉土豆煲,既能盖饭也可当成主菜,另一份是印古什牧民的“太阳饼”,将鸡肉混入奶酪、香草、野菜等等煎炒入味,放入烤饼为馅再小火烘烤3-4个小时而成,据说印古什牧民经常把牛羊驱赶到数十公里外的高山草甸,一次就带一块烤饼,吃之前晒晒太阳去除水分,因而得名“太阳饼”。


除了美食诱人外,我还注意到拉索托说了一句话:这一锅一饼的成本大概要300卢布。按照当时的汇率就是30元人民币,这也让我兴起了一探印古什生活物价的念头。


结果这一趟却让我看到极其罕见的现象:区区十多万人口的纳兹兰,居然有8个大型市场,而且每个市场售卖的商品与针对的族裔都不太一样,比如大量穆斯林光顾的2号市场,据说大部分都是从土耳其进口的。


第3市场以格鲁吉亚水果和蔬菜为主,价格普遍较低,第4、6、7号市场都是俄罗斯与车臣商品,主营本地与周边产的肉类、水果与蔬菜,由于价格略高(蓝莓550卢布/公斤、红莓230卢布/公斤),又被誉为是“贵族市场”,来这里的基本都是经济水平较好的非穆斯林。


令人意外的是,格鲁吉亚市场居然诞生于1920年,当地老人普遍认为在格鲁吉亚和俄罗斯之间的战争期间,印古什曾有过一个禁止战争的“和平市场”,双方士兵都可以与当地居民都可以在这个市场里购买必需品,所以养成了用瓶瓶罐罐装填食物(便于携带、防止变质)与童叟无欺的习俗,比如一罐荞麦粉50卢布,店主会用特制的铲子使劲往里压,还有60卢布一大瓶的混合蜂蜜果酱,直接抹在烤饼或面包上就能吃。


兰卡尔说,格鲁吉亚商品之所以低价,主要原因是2012年开始实行的免税政策,只要进口商品不离开北高加索地区,都能享受到格鲁吉亚给予的优惠价格。


前往首都马加斯的路上,我们所过之处几乎都是高山草原地貌,虽说印古什对外宣称六成国土是耕地,但真实状况却是绝大部分处于未开垦状态中,当地人也多数以放牧为生,否则也不用从土耳其和格鲁吉亚进口农产品了。


按照行程,我们会在印古什首都马加斯短暂停留就前往亚述峡谷拍摄高加索自然风光,但抵达马加斯后我改变主意决定停留一晚,因为这座新城相当的令人震撼:2002年迁都时,这里还只是一片草原,如今已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崭新面貌。


实际上,马加斯的最初规划面积是200平方公里,由于经济、人口、产业等规模限制,使得至今也只开拓了12平方公里面积,加上首都政府与其他职能部门的所有员工,也只有8000人口。


在马加斯街头,一名兑币商向我展示崭新的一叠美元,兰卡尔马上就拒绝了他,转头跟我说:在印古什买卖外币都是违法的,违者会被处以巨额罚金。我却毫无征兆地反问她:商人拿着这么多现金在街头兜客,是不是代表了印古什的治安很不错呢?


略懂英文的司机插话到:印古什治安一直很不错,尤其是2012年局势平和后,人们上街购物连小偷都看不到。


入夜后上街散散步,发现马加斯虽然小,但城建设施还是相当不错的,尤其是宽敞又干净的车道与步道,两旁林立的路灯以及一尘不染的街心公园,与其官方宣称的新兴旅游城市还算匹配。市民们也相对比车臣和达吉斯坦人更加的热情,整体文明素质可以说是北高加索三国中最高的。


而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我才真正了解到,印古什人为什么不愿开垦土地大量种植或引入工业提高GDP,原来是为了保护一方净土才选择开发自然生态旅游,也可以说是我见过最纯净无污染的自然风光(下篇主要讲述印古什山区文化与风景)。


(纪实旅行艰苦不易,希望能得到您的认可与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