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巴在手,我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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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去一个农场聚会。晚饭后,茶客们献上了茶。主人用新榨的菜油烘出一盘金黄喷香的锅巴,当作茶点。不想吃蔬菜,但大家都带头吃锅巴。每个人都很勇敢,一盘锅巴是不够的。
这就让人尝到了一些东西:老少都吃?锅巴是不是偷偷超越了食物本身?
年轻人可能不嚼锅巴,但有经验。
小时候,我们都有放学回家做饭的任务。当时,也见证了锅巴日渐淡出了人们视线。的孩子们用钢锅煮饭。我的一些同学很顽皮,他们经常把米饭烧焦,甚至锅都可能被熏黄。
聪明的学生想出了有趣的对策,比如用筷子在米饭上戳洞、洗葱、插葱。据说烧焦的味道可以去除,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反正听说又有人被打了。
打归打,焦的饭总不会再变回“白富美”,回来不是全家都皱着眉头吃饭吗?真的烧焦了,我舍不得扔掉。淘汰不能进口的,煮成方便米饭。嗨!其实有一种特殊的焦香味,让学生吃东西摇头。气得我笑不出来。
老年人可能不是在嚼锅巴,他们是在嚼回忆。
他们这一代人,在大炉子里做饭,在大锅里铲锅巴。当时,对于大多数中国家庭来说,锅巴可能是他们唯一的解馋零嘴。在皖南,他们这一代人也称锅巴为“靠山”。按照旧俗,锅巴不能天天任性吃,得晒干囤起来充饥充饥。锅巴是一代人的“依山”。
别傻了,《世说新语》里有个《锅巴救命》,印证了这个说法。
据说吴军的主簿是陈毅,生性孝顺。他妈妈喜欢吃锅巴,所以他随身带了一个口袋用来存放。当一支贼军入侵时,他们被打败了,分散到荒山野岭。大多数人饿死了,但陈毅带着锅巴活了下来。
最普通的吃食,拿来褒扬孝道,也最耐人寻味。
大灶低温烘出的锅巴,确实是美。掰一小块在嘴里一嚼,那独特的香味就在口腔里左奔右突,偶尔有一缕香气从鼻腔溢出,还要使劲吸回来;那酥脆,如果是加入了油脂的配合,只嚼一口,就会勾引得口水泛滥……

少年郎兴许嚼的不是锅巴,嚼的是新奇。
如家中少年这一代人,是吃着电饭锅里的饭长大的一代人。如果电饭锅能煮出锅巴,在他们的概念里,就得把锅扔了。
其实,少年郎也吃过锅巴,前些年是那种裹着咖喱粉、五香粉的锅巴,实际上看不到米粒,就是一种调料堆出来的膨化食品。
前两天,家中少年把手往我面前一递:“吃不吃锅巴,很好吃的!”我一看,是某品牌的锅巴,做成了微型方便面的模样,虽然松脆,没有了本真的香味,还是满嘴的调料味……

也许每代人,都有他们所认知的锅巴,这是天赋权利,不容置喙。但是,总以为能见到米粒的锅巴才是最好的,因为是“饭之余”,可以当零嘴,不含防腐剂,是真心的健康食品。
家中少年反问,为什么非要见到米粒?
因为这种锅巴可以拿来治病啊,是胃胀吃不下饭、消化不良等的克星啊。“那么硬的东西,还能治消化不良?”是啊,医学研究表明,锅巴很容易消化和吸收,不起眼的锅巴,还能吸附肠腔里面的废气、细菌等毒素。
听上去好神奇啊,有没有根据啊?
《蒲辅周医疗经验》中就记载有“锅焦丸”。据说,慈禧太后晚年“饮食半膳不香”,在御医的建议下,她坚持每天吃锅巴,不是做成菜吃,就是“研细末服用”,效果杠杠的。


说到锅巴做菜,几代人有了共鸣。
什么三鲜锅巴、虾仁锅巴、海参锅巴啦,再往前数,还有“天下第一菜”“轰炸东京”,满满的回忆和传奇。
别看锅巴牛气哄哄、天下独大的架势,他的两个兄弟也不遑多让。
小兄弟叫“炒米茶”。去年,银杏八号的偰总请我吃过,顿觉惊艳:每粒米外表焦黄,炖煮后翻出白花花的米心来,在酒过三巡后,连汤带水的吃起来,有种亲切的焦香味,很是爽口。
我在吃的时候,依稀想起来童年时曾经吃过,这一晃,很多年没有吃到了。
说“炒米茶”牛气,是因为,在清代的《粥谱》记有一笔:“焦米粥,收水泻,回胃气。”不仅如此,在《粥谱》里还记有他的一位“表兄弟”——炒面粥,称“血痢不止,炒面入粥中能回生。”


说到“炒面粥”,就要出场锅巴的另一位兄弟:焦屑。
有些吃货此时怕要一拍大腿叫起来:我知道!汪曾祺先生写过一篇写美食文章,就叫《炒米和焦屑》。
没错。文章开头说,他小时读《板桥家书》,有一段记忆犹新:“天寒冰冻时暮,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汪先生说,这样的感情,是外地人不易领会的。

汪先生的这篇文章出名,又能勾起不少人的乡愁和馋虫,却有错讹。
焦屑是以元麦为主麦子,炒出焦香味后,碾成粉末,吃时加水调和,而非锅巴“磨成碎末”。事实上,苏北扬泰地区,至今还保留了这一美食,所以,很多人知道,汪先生是记错了。
焦屑其实是旧时青黄不接的时候,拿来续命的食物,和南通的独特美食“冷蒸”一样,都是拿元麦来炒,只不过,焦屑是调成糊吃,冷蒸是捏成麦饭团吃。

汪先生在文章的结尾说:“炒米和焦屑和我家乡的贫穷和长期的动乱,是有关系的”,如今,这款美味,也从主食演变成零嘴了。
事实上,从古至今,国人都有苦中作乐的精神头,映照在锅巴上,也是如此。
李白受王伦之邀巡游泾川时,见乡民以锅巴蘸卤而食,馋虫涌动,写下了:“所期俱卜筑,结庐炼金液”的句子,民间像“隔江船尾竞琵琶,金帐宁知雪水茶。新妇美汤多得意,老爹自合嚼锅巴”这样的诗句,也是不胜枚举……
穷怕了,却怕出了诗意。
从这点看,锅巴已经超越了美食,是情怀,也是回忆。其实,如果说锅巴是我们成长路上的一个必经之处,也是历史的一个必经之处,怕是也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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