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陈传兴乍一看有一句怪话:Tik Tok是这个时代的绝句。
他说:我们都知道绝句是(比如)最简单的五言绝句,等于20个字,是唐诗的一种特殊形式。在Tik Tok以视听媒体的形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传达自己的情感和最想表达的东西,并不是我们这个时代年轻人的绝句。
事实上,从诗歌发展史来看,Tik Tok与绝句的类比也有合理的依据。因为中国古代诗歌经历了一个从长到短的演变过程,主要是由大众传播规律驱动的。
在被公认为古诗词全盛时期的唐代,像李白、杜甫这样的大诗人最受同龄人的称赞。它们实际上是考验自己技巧的长诗,而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律诗或绝句。但以朗诵为主的传播方式,在普通大众中,诗歌是众所周知的,也就是十几个字组成的金句。
古代诗人写了新的作品,经常贴在车站附近的墙上,供人们欣赏。
它影响了口碑,间接扭曲了诗歌的演变。无论多长或多短,人们往往只记住几个字,那么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选择短小精悍的律诗和绝句,以减少诗歌意图传播中的损失呢?
因此,最近的格律诗人倾向于短诗。自明代以来,绝大多数短诗如绝句,从小就被人们学习、喜爱和模仿。诗人专注于如何用几十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或感情,留下优秀的句子来传诵千古,很少突破这个界限去拥抱自由、刺激的长诗。
在由长变短的过程中,有没有人感叹过这是向流行习俗投降,专业跟着业余,诗歌的价值就此丧失?可能有一些,但最终人们的创作还是遵循了传播的客观规律。
如今,绝句作为艺术珍品被人们经典地珍藏着,仿佛它们最初是诗歌创作中最美丽的形式。相比之下,短视频这种“这个时代的绝句”,通常会被舆论所鄙视。甚至有人说,以Tik Tok为代表的短视频有害无益,是当代的电子鸦片。
遗憾的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一个事实在他们不知不觉中发生了:自从互联网普及以来,视频越来越短,这是客观传播规律的总趋势,不会因为有人不喜欢就停止。
短视频的受欢迎程度与绝句相似,但也有一些不同。
互联网的特点是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丰富选择,让成千上万的用户更加热衷于快速阅读。他们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最感兴趣的对象上,剩下的内容只会花很短的时间浏览——来判断是否值得一看。
有一种流行的说法是,互联网让人们的注意力比金鱼的注意力更短,但这实际上是双重谣言。没有科学研究发现人们的注意力被缩短,金鱼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健忘。
是的,在线视频巨头YouTube。
对观看数据的研究表明,只有5%的观众会在1分钟内关闭自己打开的视频,但一旦时间放宽到2分钟,60%的观众会关闭视频。
在这个前提下,视频制作人应该如何调整作品的长度?
如果他尝试着从各个方面讲一个故事,最终完成了15~20分钟的视频,结果是99%的观众在5分钟内关闭了视频——而他最想传达的信息出现在第6分钟,这显然是失败的。
合理的选择是在观众离开之前把最关键的东西表达清楚,要么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要么内容尽量简洁,长话短说。无论选择哪种方式,他都会意识到自己的视频不需要那么长,几分钟就能把问题做完,表达和互动的效果会更好。
另外,短视频更吸引人分享,逻辑上不难理解。大多数人看完视频总想分享。另一方面,分享视频的主要平台——社交网络的浏览模式,也促成了短视频的优势。人们将变得更习惯于在这样的平台上获得简短快速的信息。脸书用户观看视频的平均浏览时间只有18秒,分享最多的视频长达30秒到1分钟。
信息更容易传达,也更容易传播。两种比较优势推动了互联网视频的自然演进。早在2015年,澳大利亚顶级内容营销公司AZoNetwork就总结道:“视频越来越短了!”他们不仅发现知名网络视频制作人在缩短作品时长,还发现播放量上千万的爆款几乎都是三分钟以内的短视频。
当时,像Tik Tok这样专门的短视频平台还没有推出,短视频已经成为互联网的大趋势。
当然,这种趋势对各种类型的视频有强有弱的影响。如前所述,制作人希望缩短作品时长的主要原因是为了将信息完整地传达给观众。如果一个视频的目的是为了娱乐人,纯粹的娱乐,那么当你关掉它的时候,制作人不会损失多少。
视频越是用来传播信息,就越有必要缩短自己。人们第一次看到一系列短视频,早在智能手机发明之前。它们是电视上播放的广告,每一个都只持续了十几秒钟。全世界的广告商都形成了这样的套路,没有人认为这种十几秒的视频会让人失去注意力,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
很多人都有。
有在电视广告时间不停换台的爱好,制作广告的人一定也知道这一点你记住了广告,对广告商极有意义,你本人恐怕会认为价值不大。不过,还记得只有电视的时代,知识类节目是什么样子吗?它们是只在科学或教育频道播放的,节奏缓慢的纪录片,或者某位特级教师干巴巴的讲课,大家都说它们是电视台最有益处的节目,可没有几个人真爱看。
视频网站普及后,它们才跟进传播规律,做出了脱胎换骨的改变。片长大幅度缩减,节奏调快,同时以讨人喜爱的动画或吸引眼球的视听来辅助讲解;画面上不引人注目的,则有意贴近现实热点,回答当下人们最关注的问题。
正是在这样的改造后,知识类节目摆脱了曲高和寡的困境,开始有希望成为爆款,某老师讲课讲成网红也不再是新闻。连以往的经典,也在今天的新形式里获得了更好的传播:百家讲坛很多主讲人入驻抖音,用简短的语言解释鲜明的观点;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莫言开了公众号,首先也是用一段1分37秒的视频来介绍自己。
而且,如果你对比过十多年前互联网初期和今天的同款知识类视频,也会发现它们一直在缩短时长、精炼语言,且更加专门地服务于知识本身。同样被称作“罗老师”,罗永浩老师为人们记住的是他东拉西扯,罗翔老师为人们记住的却是一个个法律知识点。
视频变短是大势所趋,但知识传播因此得益。短视频愈加流行的今天,也正是知识类节目最好的时代,通过向短视频的特征靠拢,它们最大化地实现了传播知识的价值。对于那些口口声声以“电子鸦片”批判短视频的人来说,这样的事实无疑是个极大的讽刺。
文/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