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几个日本建筑师
在以手工雕刻闻名的富山县岩町,
和当地员工一起
亲自改造了三栋空置的老房子,
打造亚洲第一员工酒店。
TATEGU-YA独栋住宅楼
TAE杜东住宅楼
都前台大厦
这对夫妇打破了传统观念,
把整条街变成旅馆,
浴室、izakaya、前台、客房,
每个部分都分散在街区的角落里。
不仅如此,
如果你住在这里,你也可以在劳动人民的车间里学习艺术。
甚至很多客人都辞职了,
来到城里,成了仆人的门徒,
开启了全新的生活。
自述 山川智嗣 编辑 邱煜
“整个职人街区都是我们酒店”
我是山川浩史。我的妻子山川美一和我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合伙人,我们还一起经营酒店Bed and Craft。
我们的酒店位于富山县静波町,这是一个仍然保留着古老日本风格的街区。“镜泊雕”标志着日本木雕的最高水平。这里的40个人中有一个是雕塑家,还有200多名员工住在这个小街区。
街上的名牌、桥桩、公交车站以及所有的装饰都是木雕作品。道路两旁有工人车间。虽然没有人影,但不时有敲打木槌的声音。透过车间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工人们专心雕刻的姿势。
所以希望来这里的人多出去走走,体验一下员工真实的生活氛围。于是我们想出了“分散式酒店”的概念。不同的房间,不同的功能部件,如酒店、izakaya、大浴池等。分散在整个街区,所有这些都应该被视为一个酒店。
“拆迁房”的再生
作为一家“分散式酒店”,我们连接客人的前台是一栋独栋楼,另外两栋住宅楼TATEGU-YA与TAE相隔,但三栋楼之间的距离只有10分钟。
三栋居民楼分别由木匠、漆艺家、佛像规划设计,他们的作品通过房屋最大限度地展示。
所有的建筑都是用空置的老房子重建的。这条街上有许多面临拆迁命运的老建筑。我们希望以这种方式保持这种简单。
TATEGU-YA外观
这堵墙是老房子遗留下来的工具。
p>TATEGU-YA是我们第一栋改建的老房子。这里最初是个工具店,TATEGU-YA就是工具店的日语发音,我们想通过名字来继承建筑的记忆。
因为我们之前在上海工作过8年,根据那时候每个施工现场建筑师都会亲自参与,因此回到日本后,我们也希望这个传统可以延续,我们很尊重施工的工人,也很重视施工现场的讨论。一起参与改建的职人们给我们提了很多整体空间与作品融合度的建议,所以我们的设计才能打破固有模式,不是用作品装饰建筑,而是用建筑来呈现作品。
这里原本是我们的家,1楼客厅、餐厅、厨房、院子样样具备,有足足200平米,对夫妇二人和一只猫来说实在是有点奢侈。
后来我们我们搬了出去,把宽敞的2楼空间变成了3间和式卧室,现在这个住宅楼最多可以住7个人。有很多客人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一住就是好几周。
负责TATEGU-
YA的是木艺雕刻家田中孝明。从图纸阶段起他就参与了设计,施工时他也常常会来现场确认效果。不仅整体空间上融合了职人的想法,建筑里还放着他的作品。《水》、《光》、《种子》分别放置在建筑内部,意味着这栋建筑将作为Bed
and Craft最初的种子,在这儿沐浴着水和阳光,逐渐成长。
正如他寄望的那样,这里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我们还正在新造一栋住宅楼,这栋将在秋天完工的建筑里会有3套独立的房间,更适合爱结交朋友的背包客。
瑞泉寺
TAE外观
瑞泉寺是井波地区最负盛名历史建筑,拥有600多年历史,是全日本第四大木制建筑。从瑞泉寺走1分钟,就能看到我们的另一栋楼TAE了。早上听着瑞泉寺的钟声起床,别有一番风味。
窗外是古寺的石墙
阁楼的双人床
TAE是一个附有阁楼的单层建筑。大约有80平米。和TATEGU-
YA一样,这里也是以“别墅”的概念设计的。进门右边的和式卧室最多可以放3个床铺,再加上阁楼上的双人床,最多可以住5个人。
这栋建筑由田中孝明的妻子,漆艺职人田中早苗负责。她最有特色的是“干漆”手法,创作时把干漆一层层地涂在麻布与和纸上,最后凝固定型。TAE写作汉字是“多重”,象征着用漆重叠涂抹的制作过程。
田中早苗在制作装置作品
走到TAE的客厅,抬头就能看到上面悬挂着的装置艺术作品。虽然漆总给人很坚硬的感觉,但我特别想表现出漆艺作品中柔软的一面,田中早苗的这个作品完全实现了我无理取闹的要求。
她把上着漆的一层层和纸拆解开来,分别错落在挑高空间里,这样人只要一走动,或是有风吹过,和纸就会飘动起来,漆艺的柔美不言而喻。
卧室墙上也是田中早苗的作品。职人像这样将作品装饰在建筑中,作为交换,我们也会把一部分的住宿费交给职人,也是为当地职人尽一份力。
住客还可以直接买走房间里的作品,这样职人又会放新的作品过来,不仅能保持房间的新鲜感,更重要的是提供了一个与职人接触的平台。
独栋前台外观
独栋前台距离2栋住宅楼都只要10分钟的步行距离。我们将20多位职人的作品一口气地融入了这个建筑。
不仅有井波引以为豪的雕刻师,还有木材职人、工具职人、石头职人等等,每个细节都是和他们一起商讨改建的。
走进Lounge楼,左手边是前台,这里就像是我们收藏品的展览室。地板是从上海运来的老弄堂石砖,沙发也是中国设计师的作品,前台的桌子则是改造过的旧家具。
走廊尽头挂着的是前川金治先生的雕刻作品《云》,当初我们在美术馆里对它一见钟情,可以说这个空间都是为了凸显这个作品而特别设计的。
前台的磨砂玻璃藏着一个通向2楼的楼梯,上面是我和妻子五月的建筑事务所了。
经营酒店光靠我们俩是不够的,各个领域的行家都帮了我们很多,这里也是他们工作的地方,类似于共享办公室。
前台楼深处的NOMI
穿过1楼的走廊,是咖啡馆兼酒吧的NOMI。
NOMI在日语里是喝酒的意思,NOMI-YA就是小酒馆,但在井波,卖雕刻刀的店也被称为NOMI-
YA。取了这样的名字,所以当地人,特别是职人们,在和自己的妻子说要去NOMI-YA的时候,就能用雕刻刀店做幌子来这里喝酒了,不是很棒吗。
NOMI除了晚上是酒吧,白天也提供餐食。我们这儿的“熏制料理”很特别,熏制的原材料是雕刻木材时产生的木屑,这也是从职人那里收集来的,物尽其用这些原本要被扔掉的木屑。
而餐具则都是当地的作品,哪怕是做最简单的一个圆盘子,都拜访了5个工房。木材店、制材店、打磨师、雕刻师、漆艺师,每个步骤都由专门的职人负责,是只有在井波才做得出来的独特盘子。
拜职人为师
我们酒店最大的特征是,住在这片街道里就能成为当地职人的徒弟。我们有专门的职人课程。只要提前预约好职人的时间,都可以去他们实际工作生活的工房观摩学习。
现在与我们合作的职人一共有3位,除了前面提到的田中孝明和田中早苗之外,还有佛像雕刻师石原良定,他负责我们现在正在改建的那栋住宿楼。我们会选择作品艺术性比较高的,以年轻人为主的职人一起合作。
田中孝明的木工课程
田中早苗的漆筷课程
石原良定的雕刻课程
跟着他们3位分别可以学习制作原创的木头勺子、漆艺筷子和木刻的置物盘。和那种随便玩玩的体验教室不同,我们课程的目标是拜职人为师,只有静下心来花3个小时专注于手上的创作,才能最大地感受到当地氛围。
有不少人就是为了这个而专程赶来,甚至还有人准备辞职,从此走上木匠之路。
从日本到中国,从上海到井波
我们学生时代就分别都在中国实习过,2002年又恰好同时进了一家东京的设计事务所,两个人就因为在中国工作过的共同话题认识并交往了。2008年我们一起去了上海工作,后来在上海成立了自己的建筑工作室。
在上海的那几年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日本的建筑很规范,也可以说是很无聊。但是中国的建筑不一样,工地里忙碌着的都是没经过科班学习的外来务工人员,凭着丰富的经验在现场一边讨论一边造楼,很生活化。
山川五月与职人石原良定在施工现场
2016年我们回到日本后,也想要复刻出这样“接地气”的建筑过程,于是就想到了井波这个地方。这里被称为“职人之街”,没有那些现代化模式化的东西,非常尊崇传统的手工艺,这正是我们想要的。
五月的父亲对木雕也很感兴趣,他老人家知道女儿要嫁给富山人的时候很高兴。我们决定要在井波町开酒店时,他也是第一个支持我们的。
就我们自己而言,能以建筑师的身份设计和运营酒店,也是一个新的挑战。一起工作的时候我们常常会发生口角,因为男性会更多地考虑宏观的概念,而女性视角则更关注于物品是否实用便利之类的细节。但我觉得我们这样是发挥了各自的长处,互相批评指正的关系,反而对工作很有利。
城市和乡村生活无缝连接
我们常被问为什么要从大城市搬到乡村来,但我们自己其实并没有很强烈的“搬家”的感觉,这里只是我们众多“家”中的一个而已。两个人在一起工作,就会对身处何处不太在意,不论在哪儿都是家。
我以前一直住在东京,当时我以为只有在时尚前沿的东京才能获得最多的灵感。但在上海的8年里我所学到的东西,使我之前的那些固有观点和价值观全瓦解了,我才意识到不能太过于依赖生活的地方,通过与不同的人相见,积累出不同的经验,从而产生自己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像我们现在虽然在井波运营着酒店,但下周就要飞去上海管理建筑项目,在东京也有设计工作,我们总是在城市和乡村间切换。
其实在城市里出生长大的人,是很难一下子融入乡间生活的。但我觉得如果能像我们这样,平衡好城市和乡村两边的生活,才是更顺应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
部分照片由Bed and Craft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