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在第一部电影里哭了.我一直告诉自己，‘我有多开心，我不能哭’，但我还是哭了，很难控制。”
这是电影《故乡异客》的主演之一陈刚在FIRST青年电影节首映礼上看自己主演的电影时的感受。她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那就是导演李伟明的母亲。这是她第一次来电影节，第一次在大银幕上看到她的表演，第一次体验到拍电影的儿子被邀请当“主角”，被聚光灯照亮，被各种人群包围。
在首映礼现场，李也哭了。他被拍到满脸泪水，紧挨着制片人杨静，搂着他的肩膀安慰他。第一次看到老形象在大银幕上重现，我百感交集。
“喜形于色”的原因不言而喻，但对于李和他的母亲来说，“哭”的意义更加立体，有自己的隐私。这部电影最重要的主角张奶奶管飞缺席了。但她是把银幕内外的故事串联起来的关键。
003010入围今年FIRST青年电影节主赛，这是一部带有导演自传色彩的电影。李选择把自己过去极其个人化的生活经历融入到电影中。他用这部电影记录了属于自己家庭的私密影像，将奶奶坎坷的早年生活和家乡的故事融入其中。
这部电影讲述了一位名叫归姓的专业编剧的故事。经历了一场几乎让他失去自理能力的大病后，他的生活一度分崩离析，生病时变得不可理喻，与母亲、女友的亲密关系也濒临破裂。就在一切似乎无法挽回的时候，归姓“逃离”了她生活多年的北京，以“回老家写剧本”为借口，躲进了祖母还驻扎的小山村。这是一次治愈之旅。在和外婆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归姓似乎又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但奇怪的是，跟着我的女友似乎踏入了平行时空，同样的奶奶，同样的老房子，相似的日常生活，难以分辨的真假记忆，似乎都在归姓的剧本里。
影片的最后，公鸡在屋外不停地啼叫，奶奶在屋内小憩，近看一只母鸡孵出一只小鸡，一切都一如既往的安静。镜头太长，观众不禁想到奶奶可能醒不过来。
李说，《故乡异客》故事的灵感来源之一是奶奶。当时老人刚开始大病初愈，但他却轰轰烈烈地拍完了，拍完两个月零二十天突然去世。一切似乎都注定了。
有粉丝说，FIRST缺席的奶奶是他们心目中最好的女主角，没有一个。
# # # #大鱼
在FIRST的日子里，陈刚一直沉浸在喜悦和兴奋之中。
庆祝是真正的庆祝。因为《故乡异客》被选为FIRST今年的惊艳出道单元，她第一次有机会来到电影节，作为演员之一，她第一次带着鲜花站在首映影院的舞台中央。“那一刻是一场梦！除了幸福，我什么也想不出来！”
她通过了西宁郭庄广场的露天演出，因为怕迷路，一直紧跟着儿子没有停下来。但她看到了那里的激动。“前面有一个大屏幕，很多人都坐在那里。我以为这是电影节！太好了，比春节还要隆重！这一次，我真的睁开了眼睛。我拍了很多照片发给亲戚朋友，告诉他们‘这是电影节！’"
她可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唯一一个完全脱离这一重大事件，用一只脚踏入另一个世界的人。她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但她充满了兴趣。这几天，她一直跟着儿子的每一步，穿梭在电影节的每一个角落，听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津津有味地和儿子说话……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有趣。
在此之前，像大多数与孩子分开的父母一样，她对儿子生活的了解仅限于每三五天打一次视频电话。“打开视频的时候问生活。他说，妈妈，别太累了。我提醒他要多休息，三餐要吃好。我们会再谈完的。他总是很忙，我对工作一无所知。为什么我现在要和他待在一起？听听他是怎么工作的。”
首播结束后，她看到现场有那么多粉丝提出各种问题，儿子一一解答。“我不是吹牛，而是他真的有这种表达能力。尤其是，你不知道别人会问你什么问题，你没有准备就回答了。我的心说‘真好’。”
在李出现的各种场合，她都静静地听着人们的谈话。那一刻，作为母亲，她的爱甚至超越了个人对儿子的感情。
“我觉得天啊，拍电影这么复杂，真的不容易！他交谈过的导演也是如此。他们中的一些人比他年轻，只有二十多岁。年轻人真的很努力创业。我不知道成功背后有多少艰辛和辛酸。我很佩服他们，暗暗说，‘这些年轻人真的很优秀！’"
与此同时，她一直担心儿子的健康。她看到李伟明凌晨两三点还在工作，觉得生活真的应该更有规律一些。“毕竟，人就像机器。关键时刻不加油，也不行。”但在得知这是很多在外打拼的年轻人的正常状态后，他们感到无奈。如果他们不努力，他们能做什么？
当李凤鸣病重时，她没有更高的期望。她认为儿子站起来过新生活会很好。没想到这一天会到来。在FIRST活动的前一个月，李告诉她妈妈在家安排生意，我会带你去电影节。“什么是电影节？我一点都不知道，但是问起来不容易，所以认为电影节一定是我们要上映的电影也就顺理成章了！”
首映那天，我在大银幕上再次看到了外婆的音容笑貌，陈刚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她
一边觉得自己演得好傻，怕拖儿子的后腿，一边觉得外婆在电影里真是自然，不由想起昔日熟悉的场景。
“你看她（在电影里）吃饭、干活，平常就是那样的，一点都没有掺假。她虽然已经80多岁了，但每当看到我们回去家里，还会像小朋友一样抱着我们亲亲，说‘我好想你们’。她也会抱着自己种大的玉米亲，就好像是在亲我们一样，真的好可爱！”
在电影里，妈妈带着一条大鱼去外婆家，兴贵和女友分别在不同的时间线里见证了两次同一场景，但外婆的反应是不同的，一次是很开心，另一次是没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陈帮会忍不住讲到，这一场景的背后其实隐藏着外婆年幼时一段悲伤的往事。
那是荒年，外婆的爸爸被抓了壮丁，妈妈只好一人带着孩子们采野菜艰难度日。有一天，妈妈在河里捞到一条大鱼，想要给孩子吃，但没想到晚上就被人抢了，自己也被砍伤，没几天竟然去世了。失去双亲的外婆只好去讨饭，那时她只有十二三岁。后来，每当儿女送来鱼让她吃，外婆都要拜拜。每当说起这件事，外婆就会一直哭。
“拍电影的时候，外婆哭得稀里哗啦的，那些镜头后来被剪掉了。”说到这里，陈帮会又高兴、又难过、又感恩，“我好感谢我的儿子，把我的妈妈永远留在了电影里。”
#### 落地
对于李崧鸣而言，拍这部电影也是一个疗愈的过程。故事的大部分情节来源于自己的真实经历，真正的妈妈和外婆就在电影里扮演她们自己，跟女友的亲密关系出现的裂痕也被搬到电影里重新演绎，甚至“兴贵”就是他的另一个名字。
跟兴贵一样，李崧鸣也生过一场大病。这次经历直接导致了《故乡异客》的诞生。2017年，他被诊断为结核性脑脊髓膜炎，下半身完全没有知觉。最危重的时刻，李崧鸣9天9夜都陷于混沌的状态，对身边的人和事一无所知，也没有记忆。“大概隔两天就会收到一份病危通知书”。
而几乎就在同时，外婆也住进了ICU，“有一天，我们觉得外婆可能快到弥留之际了，于是轮流跟她说话，说‘你的地还没收，小鸡还没人养’，就是让她感觉到自己还被爱、被需要。我说，‘外婆，我要拍一个电影，还缺一个女主角，你快好起来啊，我想回到村子去拍电影！’”
一周之后，
外婆出院了。但李崧鸣那时连剧本还没有。“您现在在片子看到的外婆完全不像一个大病初愈的人。这种感觉很奇妙，拍摄期间外婆每天生龙活虎，但我很担心。她状态越好，我就越害怕，我感觉就要失去她了。在电影拍完的两个月零二十天之后
，外婆突然就走了。”
像一场心理咨询，他把自己现阶段所有的人生困惑都放到了电影里，也用这部影片完成了对自身生命中各种不确定性的接纳。这个过程中，外婆是一个兼具神性和世俗性的存在，也是这个故事最直接的灵感来源。
李崧鸣将自己那场大病归因于“思想负担过重”。那时的他正陷于对亲密关系的深深质疑之中，而外婆跟外公多年以来的恩爱是承载他对爱情的信任的最后一堵墙。但亲手打破这堵墙的也是外婆。
“有一次跟外婆打电话，我说你一个人在村里不孤独吗，你不会想外公吗？她说，不，他活着的时候老跟我吵架，现在我一个人可开心了！那个瞬间，就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对我来说这个打击是巨大的。我就在想，为什么我的记忆里他们是那个样子，而外婆说出来的又是另外一个样子？我开始对过去我的记忆和他们的描述产生了浓烈的想要追问的兴趣。”
电影里设置了前后两段发生在外婆家的故事，通过对相同事件在关键细节上平行空间式的差异展现，建立起记忆与真实、生与死、善与恶、索取与回馈等一组组对立关系，在模糊的记忆里追寻关于爱和真相的蛛丝马迹。
回到村子的兴贵日日跟外婆在一起，看她起居、劳作，为她修指甲、教她打太极，一起坐船、爬山、给外公上坟、去神仙洞怀旧。回家的路上兴贵背起外婆，外婆感叹自己的腿脚早已不比当年。屋外有一只公鸡，每天中午打鸣，外婆说它是怕我午睡睡不醒；屋内有炉火，还有一只母鸡在孵小鸡。屋前屋后，茂林修竹，山峦峰聚，大河奔流，一切豁达而宽广，仿佛这才是生活真正的样子。执着于寻找真相的兴贵，心境也在慢慢变化，曾经解不开的心结正在慢慢松懈。
片中有一个细节，外婆在石头缝里种萝卜，兴贵和女友分别在不同的时间线里问过原因，分别得到了不同的答案。在李崧鸣的记忆中，外婆这么做的目的是要提供食物放生老鼠；但多年之后外婆又告诉他，有时候也是为了毒死老鼠。
“我曾经一直在追寻确定性的真相，但实际上连当事人都不一定能确定。特别是外婆去世之后，很多记忆中的事情就更加无从求证了，我才突然明白，是不是应该接纳生命中的不确定性？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在这部以外婆为事实主角的电影里，任性的兴贵被FIRST影展上苛刻的影迷和影评人们解读为一个长不大的巨婴，完全不讨喜的一个人物。而李崧鸣自己清楚，他想要拍的其实是这个“巨婴”如何被外婆、妈妈、女友这三个伟大的女性拯救，并且自我反思的故事。
“接纳”成为了他现阶段人生的关键词。“我很清醒，接受批评，也接受赞美。这些都是他们的声音，不管我怎么想，这些都是事实。”
拍完电影之后，李崧鸣也重新找到了归属感。“如果不是因为拍电影，我人生中哪有那么多的机会去追寻几十年前哪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在外婆的村子里呆了几个月，拍完电影之后就把户口迁回去了。我找到了强烈的归属感。我必须接纳故土――我之前其实是不接纳的，你看我在电影里把妈妈的家设置在鱼排上，这是一种漂泊感
。拍完之后，我落地了。”
在采访接近尾声的时候，距离FIRST最后的颁奖礼不到五个小时了，是否获奖还是个未知数，妈妈陈帮会得知要走红毯、要准备衣服，又兴奋又忐忑。对于她来说，这次电影节之旅更像是一场家人的盛会，比春节还隆重，得奖与否变得不那么重要。她希望儿子能把这部电影做成碟片，兄弟姐妹几个每家都留一份，一代一代传承下去。而李崧鸣经历过人生无常之后，更加珍惜跟家人同行的机会，“现在我最亲的人只剩下我妈了，所以走到哪里都想带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