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四川的一个偏远的村庄。因为公路铁路的修建,家乡停泊在大山里的超然宁静终于没有了。古老而幽深的宅院,那几乎密不透风而又长久青翠的竹林包裹着宅院,就像天边挥之不去的云朵,突然消失在流动的时间里。历史的车轮不仅碾压着故乡的躯体,也在故乡大院的废墟上种下了一种残缺的美。每当我拾起这悲伤的美丽,我对家乡的回忆就会像裂缝中的涓涓细流一样汩汩而出。
选择居住地是人类的共同特征,但我的祖先似乎更注重这方面。仅从房子周围的山形就能看出端倪:房子左侧是高瞻远瞩的狮子山,右侧是资源稳定丰富的白象山,背上是飞掠的珍奥的香峰山,前面是一条玉带般的河流。房子的建筑不是一般四合院能比的。房子朝向“子午向”,有各种院落、祠堂、戏楼、民族祭祀用的寺庙以及周边的畜圈。这房子比篮球场还大。这样一个有着上百年历史的大型建筑群,像一棵大树屹立在这片土地上,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风风雨雨。她不仅向后人展示了一个家族曾经显赫一时,也传承了一个家族世代兴旺的梦想。我想我的祖先在精心建造这个避难所的同时,也把这个梦想缝进了整个建筑的基石里。也许正是这个梦想,才能支撑一个家庭不顾苦难顽强坚持,让这座建筑在百年沧桑中保存完好。直到20世纪70年代,饱受贫困之苦的少数民族人才被迫成为“害群之马”。他们把屋内供奉的正殿、祠堂、观音堂都拆了,把能抱的柱头低价卖掉,让整个院子都用上了电灯。后来,每当我看到房子的废墟,我就会想象有这样一个家庭:祖先的第一缕炊烟在这里升起,然后走向辉煌和从辉煌到逐渐衰落的过程。繁荣必然衰落,其实也是自然规律。当人们走过破碎的瓦片时,我看不到他们眼中的悲伤。
院子周围有三口古井,大约有二十英尺深。从井口边上深深的脚印可以看出他们的年龄。站在井口,三眼古井仿佛藏着深深的思念,你能听到井内“滴答”的低语。这种声音,就像穿梭在屋子里的叹息,听起来总是那么酸酸的,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生活中的种种苦难和不幸。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家乡人在井边打水的姿势:弯成弓形沉入井里的长竹竿,在不断上下变换的手的作用下,一根根从井里吐了出来。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对命运不屈的抗争,也是一种执着的信念。
对小时候的我来说,家乡就像她面前那条弯弯曲曲的河一样神圣。我的家乡很美,就像她周围生机勃勃的竹林一样美。家乡的河叫小通河。过去,河岸上长满了“铁八毛”。这个“丛林”和老家大院周围的竹林一样,是孩子们玩各种游戏的天然场所。自然,它们也是鸟类的天堂。人、鸟、美丽的村庄共同编织了一个奇幻的童话世界,让我们这些孩子远离悲伤,忘记了当时生活的艰辛。
对于家乡来说,也许我只是她的一个过客。但我很庆幸自己出生在这里,出生在这片埋藏了一段盛唐历史的土地上。相传,在唐高宗永春元年,也就是公元682年,唐朝设立唐兴县,行署就设在我的家乡。直到公元713年,也就是开元元年,唐兴县行署因故从家乡迁到外地。盛唐31年的历史,在唐朝漫长的统治中,只是短暂的一瞬间,但即使是这一瞬间,也可能让我的故乡的名字永久地定格在了史籍中。如今,我的家乡还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我家乡的乡绅和待选土地的乡绅之间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为了解决这个争端,要求两地取同样体积的土称重,哪个重,政府就设在那里。对方作弊,在土里掺铁砂,最后赢了。传说是不可信的,但我常常在这些历史记载和民间传说中想象着家乡土地的辉煌:夕阳的余晖中,青瓦木构的建筑投下阴影,斜斜的酒旗在西风中摇曳,车流中夹杂着摊贩的叫卖声,县爷爷视察归来的锣鼓声,绿色石板铺成的长街。我常常拾起犁过的碎瓦碎片,希望能在唐兴街上听到慢马蹄声和盛唐诗人的醉吟。
在我的家乡,方圆十里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名字“冯佳郑祥子”,但人们并不熟悉她的另一个名字“仁和镇”。“仁和镇”这个地名是什么时候用的,我们无从得知,但从一个近乎荒诞的传闻中,我们可以猜测它的年代久远。据县志记载,该县有几处原生奇观,其中一处是“仁和夜雨”,是这样描述的:“仁和镇,夜里下大雨,黎明无雨”。事实上,仁和镇是我家乡曾经的名字。虽然《人和夜雨》已经像古风一样流传开来,但是故乡的神秘开始让我感到迷茫,心中突然产生了很多疑问:历史上那个时间点是“人和镇”这个名字吗?你是否埋葬了一段家乡的珍贵历史?我的祖先是这片土地上最早的居民吗?如果不是,那么在迎接我的祖先之前,这片土地在他们离开的时候看到了哪些家庭?
后来从残存的碑文得知,我的祖先在汉光武帝年间姓夏阳侯,后人在唐朝时去了蜀国,住在柳溪县。
部族人之后辗转来到这里并定居下来。一段简短的文字,时常让我站在故乡宅院的废墟前变得非常迷茫,有时我恍然间看到了先祖在来到这里时、回望来路那忧郁的目光,他们的故乡已然留在了他们的梦里。我想今后我也会和先祖一样,也要在和故乡的别梦里,去承受那种“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的痛楚。我珍藏心中却遥不可及的故乡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