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6日，救援人员经过美国佛罗里达州迈阿密-戴德县塞夫赛德镇当地倒塌的居民楼废墟。赛德镇当地居民楼倒塌死亡人数6日升至36人，仍有109人失踪。新华社/法新社
当地时间6月24日凌晨1点20分左右，在佛罗里达州迈阿密塞夫赛德镇尚普兰南塔公寓大楼4楼，凯西斯特拉顿(Cathy stratton)一边和丈夫打电话，一边看着窗外的游泳池坍塌，地上出现一个大洞。
凯茜斯特拉顿尖叫一声后，手机就再也没人接了。监控视频显示，不到20秒，13层公寓楼大部分消失，55套公寓消失。截至目前，尚普兰南塔公寓楼倒塌，已造成至少36人死亡，109人失踪，成为美国现代史上最严重的建筑事故之一。
与其说这是一场自然灾害，不如说是一场人为灾难
在整个迈阿密，有许多建筑与尚普兰南塔同时建造，有些甚至更早。坍塌事故引起了人们对该地区建筑实际寿命的怀疑和对安全问题的担忧。7月2日，距离尚普兰南塔约8公里的另一栋公寓楼的居民被紧急疏散。报道称，该建筑存在“严重的结构和电气安全隐患”，即将到来的飓风增加了建筑倒塌的可能性。塞夫赛德政府当局下令对当地所有超过40年历史的建筑进行安全检查。
彻底查明尚普兰南塔公寓楼倒塌的原因需要时间。佛罗里达国际大学莫斯建筑学院院长Toraude Azizi Namini表示，从已知的情况来看，尚普兰南塔事故与其说是突发的自然灾害，不如说是酝酿已久的人为灾难。一些因素，如政策监管的漏洞，多年忽视维护，政府反应缓慢，都是造成这一悲剧的原因。
塞夫赛德是一个约有5600人的小镇，位于比斯坎湾和大西洋之间填海形成的狭窄半岛上，共有8个街区。尚普兰南塔位于该镇的南端。像其他建筑一样，它日复一日地受到海浪、富含海盐的空气和大西洋飓风的袭击。根据《华盛顿邮报》的报道，在塞夫赛德地区，尤其是尚普兰南塔，定居是很常见的。根据佛罗里达国际大学2020年发布的一份调查报告，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尚普兰南塔一直以每年两毫米的速度下沉。海水侵蚀、地面沉降等多重因素可能导致该区域建筑物出现裂缝和结构错位。
迈阿密房地产业已经成为“洗钱”的渠道
为什么在这样一个看似不合适的地方，却出现了大量的居住社区？这要追溯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美国疯狂的“可卡因牛仔”时期。
在光鲜亮丽的外衣下，迈阿密其实是罪犯的天堂。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迈阿密因其便利的地理位置，逐渐成为毒品进入美国的中转站。到20世纪80年代初，70%的可卡因、70%的大麻和90%的甲喹酮在迈阿密交易。纪录片《可卡因牛仔》展示了这一时期迈阿密贩毒与经济发展之间的联系。——犯罪分子把从毒品市场赚来的黑心钱“洗白”再投资，从而促进了当地的经济繁荣。
在当地所有行业中，房地产行业最适合洗钱。“拉丁美洲毒枭将迈阿密变成他们的(犯罪)活动中心后，他们向当地经济注入了数十亿美元，其中大部分流入了房地产行业。”根据迈阿密大学法学院2017年发布的一份报告，与其他行业相比，美国对房地产行业的监管要宽松得多。例如，在金融行业，如果银行怀疑客户的存款来自错误的方式或资金腐败，它需要向美国财政部提交一份“可疑活动报告”。但是，房地产等行业没有这样的规定。
在迈阿密投资房地产的另一个好处是，你不需要实名。通过法人公司购买房产的个人无需披露姓名，只需披露持有房产的公司名称即可。很多人会注册“空壳”公司，以公司名义投资或购买房产。近年来，位于迈阿密阳光岛海滩的保时捷设计大厦被曝出一起10亿美元的洗钱案。联邦调查局发现，一名厄瓜多尔石油公司高管用偷来的钱买了六栋豪宅。佛罗里达国际大学2020年发布的调查报告称：“由于政府监管不足，(迈阿密)房地产成为最受欢迎的洗钱手段。”
以法人公司名义投资房地产的另一个原因是税收优惠。很多企业不用纳税，而是把自己的损益“转移”给企业主，自己申报纳税。尚普兰大厦的开发商之一，加拿大人内森雷伯知道如何逃税。根据加拿大的韩密
尔顿观察者报》报道，此人曾是多伦多的一名律师，上世纪80年代初因偷税漏税在加拿大国内受到指控，随后逃往迈阿密，与他人合伙开发了尚普兰南塔和北塔。这样一个人，到美国后却摇身一变，成为迈阿密有名的慈善家。他在美国并没有受到任何调查、指控或引渡，直到1996年他主动回国投案。毒品打造的“城市天际线”
美国政府筑起森严的边境墙，把那些为讨生活背井离乡的移民挡在高墙外，却允许犯罪分子的黑钱源源不断地涌入本地市场。形形色色的人把带着原罪的资本注入当地经济，并在美国政府的眼皮底下野蛮生长。当美国房地产受金融危机影响而萎靡不振、建筑业普遍陷入停滞时，迈阿密政府却发放了1万多份建筑许可证，20多座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可卡因是建造这座‘城市天际线’的货币。”在纪录片《可卡因牛仔》中，时任迈阿密市长亚历克斯·达乌德望着比斯坎湾海岸的高楼大厦说。
佛罗里达国际大学调查报告还指出，在上世纪80年代，毒品经济为迈阿密创造了2.5万个岗位，仅戴德县每年就因毒品交易增加4亿美元的额外收入。由于房地产交易多用现金，当时迈阿密联邦储备银行“有50亿美元的现金储备，超过全美12家联邦储备银行的总和，大多是贩毒常用的50美元和100美元钞票”，“从执法部门到房地产，再到银行业，黑钱污染了一切”。
重资本、轻监管，漠视生命
在巨大利益的驱动下，填海造地、沙滩盖楼等现象屡见不鲜。2019年，尚普兰南塔附近一幢18层新楼开始动工，在该楼施工过程中，居民曾向当局反映他们感受到了“震动和摇晃”，但当局只是敷衍地告诉他们“注意观察”。
安全警钟其实早已敲响。2018年，瑟夫赛德政府收到一份来自莫拉比托咨询公司的调查报告，其中指出，尚普兰南塔的混凝土柱、承重梁、钢筋和墙壁都出现了大量裂缝和磨损，停车场入口坡道、游泳池甲板等处尤为严重，已经造成了“严重的结构损坏”，必须及时修复。然而，当局对如此急迫的警告仍充耳不闻，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令人叹息的是，在尚普兰南塔公寓楼坍塌后，至今没有一人获救。由于救援程序繁琐、办事效率低下，宝贵的救援时间被浪费。偶尔从地下传出来的求救声，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归于沉寂。当地时间7月4日，当地政府以“残余楼体存在安全隐患”为由，将尚普兰南塔彻底炸为平地。
这场灾难又一次证明，“一切向钱看”的市场经济机制，并不是万能灵药。美国政府重资本、轻监管，最终酿成了今天的苦果。最沉重的代价，却要由美国人民承担——他们失去了家园、家人甚至生命。
本报北京7月7日电
中青报·中青网见习记者 胡文利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21年07月08日 03 版）
来源：中国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