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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本上升和内需下降之间,“世界工厂”的中小企业家走上了各种转型和生存之路。记者/黄子懿 摄影/张雷

唐勤勤在他满是纸板的工厂里。由于租金较高,目前的包装厂基本都是铁皮房(张磊摄)

“怎么一点都不火?”

唐勤勤,31岁,江西凤城人,最近忙着建立团契。11月13日,他开车送两位老乡从长安镇到寮步镇20多公里,一位同样在忙着成立东莞凤城商会的同乡企业家在那里等他们。

唐勤勤是东莞长安镇吉牛纸包装公司的老板。他已经在珠江三角洲生活了十多年。他开车很熟练,也很勤奋。只要前面没有车,他就一脚油门加速。在40分钟的车程中,他接到了不少于10个电话。接到客户电话,他说:“放心吧,我一定给你最低价。”对方回答:“谢谢。你也知道今年生意难做。如果我们出口,包装应该不会太差。”

今年“双11”购物节再次创下成交额高峰,但唐勤勤并没有感受到热度。和往年相比,他工厂的订单量下降了20% ~ 30%,只开了白班。在过去的“双11”之前,通常都是满满的加班。唐勤勤还记得,2013年“双11”时,工厂经常开黑白班两班倒,老板和员工24小时不停咆哮。花了好几个月才出来。

“为什么‘双11’一点都不热?”东莞纸包装协会常务副会长王也有此疑问。她说,“双11”通常从5月到8月开始备货。这一年里,她一直在计算,工厂每月只能采购80万元左右的订单,只有往年每月150万订单的一半。

"顾客库存没有往年多了."唐勤勤说,他的客户主要集中在五金、家电、玩具等行业,今年的需求普遍偏弱。去老家聚会前,他发了一个视频朋友圈:一台印刷机在轰鸣,工人们加班——“双11”后,订单量趋于稳定。据推测,这是为了过年,“之后会有小幅增长”。

这是唐勤勤创办纸箱厂的第11个年头。2007年,20岁的唐勤勤来到珠三角打工,最初在一家纸包装厂做销售员。他努力工作了三年,用一辆自行车掌握了自己所有的生意,攒下了一定的钱。2010年,唐勤勤集资20多万元创业。买了一台设备后,只剩下几万资金。很快,他的资金链就断了。经过重新思考,他重写了一份商业计划书,从亲戚那里拿到了50万元的重新启动资金,搬到了东莞。最多有5家工厂,3万平方米的厂房,生意兴隆。

从2017年初开始,情况变得低迷。他不得不缩减规模,关闭了三家工厂,只剩下两家。“我原本打算只养一只。”唐勤勤说,一年来,两个港台客户欠他50多万元货款就跑了。唐勤勤说,两个港台资企业,一个是电脑机箱,一个是玩具。台资玩具厂,从开业到关门只有半年时间,“一分钱都没拿到”。

“流动性对包装行业非常重要,现金流就是生命。”东莞市纸制品包装协会创始会长林庆表示,包装工厂的上游企业实力雄厚,通常要求30天内付款,而下游企业的付款期限为70-80天,所以一个企业至少要保证1-2月营业额的现金流,否则风险极高。

生意不好,“跑单”变得普遍。今年,深圳市纸制品协会会长肖小平有一个共同的工作,就是帮助协会会员要账,甚至准备诉讼材料。“我身边有很多今年还没创业的企业主,最后关门卖机器清算。”肖小平说。在“单跑者”中,有不少港资、台资企业。8月,老牌港资企业和深圳南岭玩具公司突然关门

唐钦琴所在的长安镇北面是大岭山镇。以家具制造闻名,大部分家具出口,有“中国家具出口第一镇”的称号。大岭山家具协会秘书长何告诉我,近年来,由于成本上涨和环境压力,原来的600家家具厂几乎减半。而就是这三百多个家庭,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大部分都是亏损。“老百姓口袋里没钱,被楼市、股市困住了。”何程健说,门店人气低。据镇上一家大型家具公司的经纪人介绍,今年家具行业的10家家具公司,大概有5家亏损,3家保底,2家赚钱。“店里没有人。”

人”。


“家具行业应该是和房地产紧紧绑在一起的。”大岭山镇和瑞木器制品厂老板廖美清已将自己经营8年的工厂关了,遣散了30多个工人,以20%的价格贱卖了几十万的设备,停产歇业。他的产品多为家具代加工,货供给香港皇朝家具等客户。而在今年,来自香港皇朝的订单锐减。“我向皇朝要过几次订单,他们都说没有,卖不出去。”廖美清说,他做实木加工,原材料多来自美国,贸易摩擦一来,只有关厂。


内需疲软,似乎日子稍微好过的中小企业,都以外单为主。内需萧条与朱来明关系不大,他的工厂仍然在不停地运转。11月某天上午,当我来到位于大岭山镇的溢莱家具厂时,厂区一片轰鸣,占地20亩地的三间厂房,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曲木家具。这些家具的包装上英文字样显示,它们将最终被发送到海外市场。客户主要来自于欧洲市场,“中美贸易战对我们一点儿影响都没有。”朱来明说。


“欧洲订单更看重品质和原创,量低但利润高,别看美单(美国订单)量大,但价格杀得非常低,也不看原创。”朱来明说,镇上做出口家具的,多为代工,集中销往国内和美国,净利润很薄,集中在5%上下,挣辛苦钱。他的企业净利润率相对更高,约5000万元的年产值中,净利润超8%。


“代工都是没有灵魂的,迟早会挂掉。”在办公室内,朱来明对着来访的廖美清说。后者关厂时,跟他借了3万元给员工发工资。与镇上其他家具老板不同,53岁的朱来明不仅是老板,还身兼首席设计师一职。他稀薄的长发梳在脑后,艺术家的范儿十足。在铁皮房厂区的机器轰鸣声中,办公室阳台被他装饰成了会客厅,采光充足,配以简约的曲木家具,似乎是有意要闹中求静。


与其他家具老板不同,朱来明同时还是首席设计师。他坚信,原创才是企业灵魂,而非代工(张雷 摄)


朱来明同样深感压力巨大。见到他时,他刚刚结束一次“辟谷”。这是古人流传下来的一种养生方式,代指道家养生中的“不食五谷”。要求在一定长度的时间内,通过绝食、调整气息等方式,对身体机能进行调节。朱来明过去7天都没吃东西,只靠喝水充饥,一周下来瘦了5斤多。他穿一件深色T恤,袖口临近胳膊肘,牛仔裤的腰部与皮带一起耷拉着,向人们提醒着他曾经的体态与重量。


这是朱来明今年第二次“辟谷”了。头一次,他没有经验,试图在家自学成才,弄得“整个人每天烦躁得不行”,此后体重报复性反弹。这次,他交了6900元学费给一位“圈内”的师傅,专门听了几天课,回家一试方才渐入正轨。他说,“辟谷”能使人心静参悟,认识“因果与轮回”。“没办法,负能量太多了。”朱来明说。


疯涨的成本

唐勤俭到寮步镇,带着老乡们来到了广东雅联股份有限公司。这是一家电子加工企业大户,其生产的电子配件供亚马逊等海外世界500强企业。整个工厂有800多人,年产值约2亿元,一度是新三板上市企业。47岁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徐流桂是丰城人,他带着一行老乡参观了自己的工厂。快到饭点,食堂里挤满了年轻身影,另一端的车间,则仍有人在忙碌着。


徐流桂在厂房二楼车间的组装课组,介绍了他的自动化生产线。超过500平方米的车间,摆放着10余台自动化设备,手机充电线接口、USB接头等元件在这些机器上被组装、生产出来。银色机械摇臂与齿轮的转动中,只有一个员工在最后工序上检查配件是否合格,人工作用被大大弱化了。徐流桂说,这些机器刚买来不久,最贵的65万元/台,能替代20个工人操作,“半年就能回本”。


一起来的老乡见了这些,赞不绝口,把徐流桂称作“丰城的骄傲”。即使这样,人力成本上涨依然困扰着他。社保征收划归税务后,他厂子里原有每人每年7000~8000元的社保将上升至2万元左右,支出一下子多了近千万。这对于一个净利润只有8%、毛利25%左右的电子加工企业来说,可谓不菲。


“每年都会涨个20%左右,一直慢慢地上涨,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唐勤俭说。2010年徐流桂刚刚创业时,普通工人2000~3000元/月就能招到,还包吃住,如今一个普工的月薪在6000元左右,有技术的工人,“没有8000块钱下不来”。厂子里的高速机机长,每人的月工资在8000元左右,年轻一点的得过万。


对于人工成本的上涨,朱来明倒不是很在乎,他觉得“那都是工人们打工应得的”。他的工厂工人多来自贵州、云南、广西等偏远省份,不乏夫妻同行。他说,夫妻俩但凡在他工厂工作超过两年的,“存个10万元绝对没问题,回老家就能按揭一栋房子”。这是他作为一个中小企业家很欣慰的地方。


真正让他感到压力的是疯涨的土地租金等成本。一年前开始,租金开始稀释他每年超8%的净利润。2018年6月,原有厂房房租到期后,从4.3万多元/月猛涨至19.4万元/月,每年多支出近180万元。而环保督查要求,将原有锅炉的生物质燃料替换为天然气,后者每小时燃气费约320元,燃料成本每年多出约70万元。加装了环保所要求的粉尘设备后,电费也从约4万元/月涨至7万元/月。总体算下来,仅这一年,各项成本支出就多出了近300万元。朱来明没想到,工厂刚稳定没几年,“怎么就遇上了今天这情况?”


2000年,35岁的朱来明来到大岭山镇创业。他从小家贫,初中辍学去学了三年木匠,后在湖南开胶合板厂有了一定的积蓄。世纪之交的大岭山镇,依靠着家具巨头台升集团发展起来,一批批家具厂在房地产和出口加工业繁荣的年代争相涌现。彼时,朱来明主要靠着给港台企业做配件代工生存。好日子不长,就遇上了2008年金融危机。港台老板欠了200多万元货款,人间蒸发了。


东莞溢莱家具厂内,一名工人在休息(张雷 摄)


朱来明每天抽两包烟,看着积压的货物想:“要不就死在工厂里算了?”最绝望时,他买了两盒安眠药,时刻准备自尽,但看着家人又于心不忍。工厂每月高达10万~20万的亏损如竹篮打水一般,让他痛定思痛:代工终究只是附属,只有原创才是出路。于是,他靠着木匠的手艺和悟性,全力摸索设计曲木配件和家具。


家具行业与时装类似,展会尤其重要,尤以每年3月的广州展、9月的上海展为甚。来自全国各地的家具商,会花费几十万装潢维持三天的店面,向各地客户和经销商展示产品。2009年,溢莱首次参加广州展,仅能拿出曲木配件参展。展会上,唯一订单来自一位韩国客户,后者对曲木配件和设计很感兴趣,让朱来明提供一个货柜试试。他就靠着这位客户打开了海外市场,熬了几年。


2013年,欧洲家具电商MADE在展会上接触到朱来明,从每年让他提供4~5个货柜起,向他开出订单。慢慢地,这笔订单如今达3000万元/年,MADE自身能售出1.5亿元,朱来明从中提成,日子才算好过起来。他觉得,欧洲市场的打开,靠的就是自身原创设计能力,这是他与镇上其他家具厂的最大不同。如今,作为一家家具企业,他拥有完整的知识产权,是东莞高新技术产业和版权示范单位。“整个镇上,能做原创设计的老板就两个,他是唯二之一,很难得。”朱来明说。


但东莞,似乎已无朱来明的容身之处。楼市降温后,热钱流入珠三角工业用地市场,东莞各镇租金普遍暴涨2~3倍,有人称之为“死亡租金”。唐勤俭在长安镇的6000平方米厂区,一年要缴纳150多万元的租金,相较于前两年上涨了50%。“做纸箱厂的一般都是这种铁皮房,因为地租太高了。”唐勤俭指着厂房的天花板说。


高额的租金,开始让一些传统企业削减规模和业务订单,将厂房打包出租。唐勤俭亲眼见到,自己工厂附近的某家上市公司,将2万多平方米的厂房全部转租给物业公司,自己只留3000平方米的铁皮房做生产,出租每月约50万元的利润远比开工厂挣得多。


“那我还开什么厂子?”唐勤俭敏锐地嗅到了商机。2017年开始,他将5个厂区的其中3个停产,做物业打包出去,一年租金收益几百万。这5个厂区,是他在事业上升期给自己所定的“一年收购一个厂的目标”的成果,共计3万平方米。他脑子聪明,30岁出头就坐拥千万资产,积极拓展的策略像极了他开车和酒桌上的风格。饭桌上,他会教我如何递名片和敬酒。“你得跟老板们喝酒,他们喝了酒才会跟你讲真话。”


但即便是作为出租中介,唐勤俭也感到形势不比从前。“今年新开的厂子很少。”唐勤俭说,高昂租金也开始回落,从鼎盛期的25~30元/平方米/月,降落到约20~25元/平方米/月。采访中,超过三位企业家都说,如今的东莞空置厂房已达上百万平方米。


与那些削减规模的工厂相比,朱来明正考虑扩大生产。此前,他与东莞理工学院和广东高性能计算机学会签订了合同,做智能家居的研发和转化,想要打开内陆市场,“两条腿走路”。“智能家居的研发投入很大,需要批量成果保证利润,不然很难活下去。”每年,朱来明会投入5%左右成本做研发,其中包括花100多万元聘请意大利团队做设计,两方通过线上合作,设计产品约80余件。但问题在于,目前厂房不仅租金难以承受,容量也有限,很难做成果转化并批量生产。


朱来明想过要买地,但苦于没有资质。2008年金融危机后,曾经的“世界工厂”东莞就开始悄然转型,启动腾笼换鸟的产业升级计划,引入高新技术行业,原有产业逐步洗牌。大岭山镇在关停、淘汰了一批家具厂后,引入了大批高新技术产业。规定年度纳税额至少需达50万元/亩,才能在大岭山拿地。朱来明的企业,虽然也是高新技术企业,但纳税额只有约15万元/亩,无法拿地。


这是家具业先天薄利的劣势所致。一位家具行业人士说,家具业产值很难做大,目前全行业没有一家年产值过百亿的公司。“这些年家具行业批量生产少了,个性化定制在增多。”“目前能买地的,都是一些高新技术产业。”大岭山镇政府一位干部说。该镇最大的床垫厂,已将上千平方米的近半厂房以25元/平方米/月的价格出租出去,后者约50万元/月的收益比生产更高。


“太疯狂了,这样实体经济怎么做得下去?”朱来明感慨着。由于支出猛然上涨,他今年取消了与意大利团队的合作,也不再打算参加上海家具展。三年前,他同样做家具的弟弟迁往越南,临走前劝他也去。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想再折腾就没去。如今,他也不得不考虑离开了。


深圳尚品居家具营销中心总经理林波从事家具行业近18年。他说,今年是生意最难做的一年(张雷 摄)


“路茫茫”

在唐勤俭同乡会的饭桌上,大家客气相待,饭桌都不劝酒,最关心的一个话题就是:如何转型。丰城人在东莞的创业者,多开商业超市。“其实我们这些参与者都是在找出路,同乡抱团取暖。”在虎门镇开超市的分会长对我说,超市形势每年差不多,但利润正变得稀薄。其超市地处虎门工业园区,多服务于打工者,不能涨价太多,“传统行业真的没有那么好做了”。


徐流桂是饭桌上的绝对主角,他对着同乡们大倒苦水。他对我说,他不太愿买国内手机,但碍于人情面子,又不得不买。他比画着自己的手机,拿起一个水壶指着背后的标签说:“一个标签贴错你知道罚你多少吗?”有老乡说得要50万元。徐流桂笑了一下,说:“50万?起码100万~200万!我很多朋友就死在这上面呐。”这是他只做海外市场的重要原因。


“制造业啊,难做。”当着老乡和我的面,徐流桂宣布了两件事,自己未来即将转型去做的两个方向:其一是芯片,企业年营业运转正常,每年营业额仍在上涨。“有我没我区别不大了。”十多年的电子加工积累,让徐流桂累积了足够的资本和资源去从事利润更高的芯片加工。他表示,芯片做好了,产值将是如今的2~3倍。


另一个方向是转型做教育。徐流桂曾是乡村教师,自认读书不多。如今,他每天早上6点就起来背单词学英文,只为跟一个美国人对话。后者拟把美国高中教育引入中国,徐流桂正考虑和他一起投资在一线城市办校。按照他的说法,中国学生以后能在中国上美国高中,不用考托福、雅思就能上美国大学,“这座学校会是独一无二的”。


为此,我咨询了教育部国际司的一位人士。对方表示,这本质上仍是开办一所国际学校。不管美方升学政策如何,国际学校在中国的审批权在地方省厅,“2013年以来,就几乎没再批过新开的国际学校了”。“听起来不太靠谱。”对方说,那位美国人更像是一个中介。


徐流桂不管这些,他给我展示美国人的照片,憧憬在教育带来的高回报中。“毛利有70%,最大的开支是教师的工资。”徐流桂说,“一年收360个学生,一个学生学费20万。三年高中,你算算多少钱?”听到这里,唐勤俭马上掏出手机,算了后抢答:“2亿!”之后,他转头对我说:“看到了吗?这就是一个实体经济企业家转型的典型案例。”


而唐勤俭,自己也在转型了,纸箱厂老板不再是他的主要身份。在离厂区不到2公里处,他刚刚在10月中旬开了一家湘菜餐馆,餐厅包下一栋大楼的整个二层,占地超500平方米,这是他跨出转型的第一步,同乡会和东莞行业协会的人都来道贺。“湘菜这几年发展很快,前景很好。”唐勤俭说,之所以转型做餐饮,一来是因为“民以食为天”,这是兴趣所在,而更重要的则是,“这是一个能看见现金流的行业”。


这一年多来被跑掉了50万元的订单,对他“打击太大了”。2010年二次创业后,他原本非常注意风险控制和资金链,看重客户源拓展和现金流。计划中,原本每年被“跑单”的金额不能超过10万元。“现在其他行业的商机还是很多,关键是怎么去做。”唐勤俭很庆幸,自己提前关了3个厂区,转行他业。


林青至今也在反思,自己“壮士断腕”的决心是否来得晚了点。赴采访之约时,林青刚刚下班,已是夜里9点半。此前,他是一家包装公司的老板、东莞纸制品行业协会的创始会长,如今他的身份是另一家大型纸包装厂的职业经理人。厂子歇业后,他换了新的身份和工作地,每天需要驱车40多分钟从塘厦镇桥头镇上班。


2014年,林青在塘厦镇开办纸包装厂。工厂小有模样,他决定扩大生产,在其他三镇复制原厂的投入和规模,每个厂投入100万~200万元,约30个人,每月目标产值为300万元。但2014年后,东莞扫黄、供给侧改革、去产能相继而来,形势直下。他不甘心企业就这样倒下,卖掉了物业、别墅和两套商品房,想要熬过寒冬,投入到无底洞般的亏空补贴中。4年来,4个厂区逐渐缩成一个。今年8月,最后一个厂区房租到期猛涨后,他关了厂,没选择续约。


唐勤俭工厂的工人在忙碌。“双11”之后,订单量才渐渐有所回暖(张雷 摄)


“纸包装行业和其他行业不同,产业链短,门槛很低。”林青介绍,纸箱包装行业产业链共分为三级,一级为造纸厂,二级为纸板厂,三级是纸包装厂。整个珠三角,造纸厂不过十几家,经过产能升级和淘汰,已有垄断之势;纸板厂稍多至几十家;纸包装厂则至少有400多家。过往,这几百家纸包装厂各自为营,竞争、甚至恶性竞争激烈,“价格杀得非常低”。


2017年初,在林青和王晓娅的努力下,几百家纸包装厂走到一起,成立了东莞纸制品行业协会。其直接原因是2016年底,受环保、外汇影响,上游厂家形成垄断后直接坐地起价,原纸价格暴涨。林青被推举为创始会长,他倡导协会成员“都不买账”,抵制上游纸板厂随意加价,纸价在暴涨中渐有回落。“很多纸板厂,这一年赚了10年利润。”林青说,这也加剧了产业链的投机气氛,新开的二、三级厂不断冒出来,竞争更加激烈。在这波行业变局中,林青损失了自己最大的客户。因材料涨价无法短时间内转嫁给消费者,林青扛不动了,要求客户提高报价,但客户不干,最后找到了另外的包装厂。


2018年,产能过剩而需求下降,上游厂家几次想过再涨价,但都没有涨起来。协会的成立让此前彼此抵触的纸包装老板们走到了一起,聚会变得频繁。唐勤俭的新餐馆开业了,会员们都回去庆贺站台。行业有什么大事或难处,大家也会出谋划策。但对于目前当下的形势,这些老板们所能做的却不多。


一些人反复讨论,得出了一个共渡难关的方案:整合协会会员的产能,将分散的中小型包装厂业务合并,做一个介于二级纸板厂和三级包装厂兼容的2.5级工厂。这样能将冗余产能舍弃,将单厂的订单做满。各厂仍可用原有工厂名义接单,正式生产交给这个构想中的大型的2.5级厂。“中国包装业的整合空间太大了,现在任何一家上市包装公司,年产值在全国的占比应该1%都不到。”林青说。


讨论归讨论,真正响应付诸行动的人并不多。“大家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思想上的问题。”王晓娅说,很多企业家会计算自己在此过程中的得失,不愿意舍弃自己打拼下来的基业,毕竟很多老板一家人的吃饭问题就是靠这个解决。唐勤俭就对我表示,自己目前不会放弃纸箱厂的本业。


“整体来说,大家都很聪明。但不应只算眼前,也应该看长远。”工厂歇业后,林青保留了三人核心团队维系原有客户,将生产环节外包。他选择去力嘉包装厂,一家软硬件设施更好的大型包装厂,希望借助其力量探索一些行业整合。脱离了老板的身份,这是他给自己所定的新使命。据他了解,一些上市的包装厂也在做这方面的尝试了。


而朱来明,则要去其他地方选择整合了。他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快扛不住了,“这样下去厂子三年之内就要关掉了”。采访的第二天,他就将奔赴湖南郴州桂阳县签合同。该县目前在着力打造智能家居行业产业链,承接产业转移,给了政策优惠,广东迁过去的优质企业可拿地建厂。朱来明打算去那里完成自己的设计和智能家居梦。


儿子第一个提了反对意见。2000年,儿子随朱来明到大岭山镇时,不过10岁。他在这个镇上成家立业,进入父亲的工厂帮忙,还娶了一个本地姑娘做老婆,岳父为镇上干部。“又不是混不下去没饭吃了,为什么要走?”儿子这样反问。朱来明无言以对。他想了想,自己这么一走,和广东高校的合作都得推倒重来,而那边的配套也暂时什么都没有,“相当于再创业了”。


但形势似乎不等人。当朱来明在广西贺州、江西南康和湖南郴州等地奔波考察时,厂子里的支出已慢慢覆盖利润,儿子感受到了这些变化。当朱来明决定去湖南郴州,让儿子给他订票时,他问儿子:“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儿子叹了口气,说:“那还是走吧,这里不属于我们了。”朱来明讲到这里,红了眼眶。


在离开前一天的中午,因为我的到来,他约了一个镇政府干部朋友一起吃饭。干部说,最近新换了镇长,镇长某次出差时表示要扶持优质家具企业。“你要不下午准备一份材料?给镇长说明一下情况。”干部朋友这样劝朱来明。


朱来明心有所动。此前,他也想过向镇领导打报告,陈述企业成绩换取支持。但有朋友劝他别弄了,觉得没用。如今,干部朋友的这番话又点燃了他的希望。直到饭后两小时,我打算离开奔赴下一个采访时,他仍在纠结第二天是否去桂阳。


待到第三天,朱来明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三张图。图上是一片正在平整的工业用地,红土与水塘交织,远处是荒山和电线。他和儿子站在土地边合影,一脸木然。这条朋友圈定位在湖南郴州桂阳工业园,朱来明配了三个字:“路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