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一代一直被寄予厚望。当人们在网上听说一些90后进入家庭后,就开始相信为孩子莫须有的祈祷,重男轻女的话题再次被热议。但互联网只是冰山一角,撕开了互联网的皮,隐藏在现实中的思想逐渐暴露。
胎儿产前鉴定
“一个孕妈都知道,哪里可以查孩子的性别?”
今年9月,怀孕四个月的秋苹在孕妇中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群约70人的孕妈妈是在广东省肇庆市高要区一家医院成立的。疫情期间,医生的职责和孕妇瑜伽课随时都在变化。产科护士为前来检查的孕妈妈建立了微信群,通知她们进行出生检查登记。
小组中的一位孕妇在家乡的一家私人诊所检查了孩子的性别,当她与其他孕妇分享讨论时,秋苹被感动了。
大部分都是年龄相仿的孕妈,孕期比较闲,每天能刷上百条信息。他们谈论婆家和丈夫职业的概念,这是不可避免的。他们还讨论了孕妇对婴儿性别的猜测。
24岁的秋苹住在农村,怀上了她的第一个孩子。丈夫的家庭思想比较开放,不会对孩子的性别施加太大压力。但是随着怀孕的增长,她开始怀疑肚子里出生的小生命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在怀孕期间,秋苹患有严重的晨吐,她的饮食口味经常改变。她的朋友郁芳向她指出:“我看到你的宝宝是个男孩,当我怀上我的儿子时,我也有和你一样的反应,有时嗜酸,有时很辣。”
32岁的郁芳有两个女儿和一个男人。她对胎儿的性别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我怀儿子的时候,不喜欢吃月饼和欧芹。结果我一出生就很喜欢,但没那么重视生女儿。”
秋苹似乎信不信由你,她对孩子的性别越来越好奇。她问郁芳有没有办法检查孩子的性别。听说要去小诊所请医生,要交一两千元。秋苹感到麻烦,就放弃了。
单身时,她不关心孩子。现在她怀孕了,秋苹想起了一个姐姐,刘璐。为了争取男生,她到处找人帮忙查性别。
2016年12月,秋苹参加了刘璐在白图镇的婚礼。这时,刘璐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当她怀孕的时候,她和她的嫂子同时怀孕了,但是刘鲁生生了一个女儿。生完孩子后,婆婆经常因为琐事和她吵架,很少帮忙带孙女。她通常口头上偏向小姑子,因为小姑子比较有钱。
婚礼上,刘璐笑着告诉秋苹:“现在我比嫂子早怀二胎。我生儿子的时候,婆婆不会看不起我。我请人帮我看,现在肚子里有个男孩。”
婚宴上,到处都是笑声。此刻,秋苹无法分辨。刘璐脸上的笑容是自嘲还是喜悦?
刘璐肚子里的孩子还在睡觉,等他出生后,可能会成为提升母亲家庭地位的工具。
随着科技的发展,非法产前性别鉴定在农村越来越普遍。为了避免无休止的分娩带来的风险和经济成本,堕胎手术导致了大量女孩的消失。
长期以来,中国的男权文化不断塑造女性,即使是受过教育的90后,也很难挣脱专为女性编织的思想枷锁。在一些落后的农村地区,需要大量的劳动力,男性在生产活动中的作用变得尤为重要。
与小姑不同,刘璐是靠自己的劳动去广州开工厂的。她和丈夫都在家帮忙照看丈夫的器材店。她的体力劳动依附于丈夫和丈夫的商业圈。提升自身价值的方法就是继续增加男性劳动力。
不想让女儿再受罪
an>“你结婚了吗?生小孩了吗?”
27岁的乔恩已经在人事岗位就任4年,她在前司做人事行政的时候,面对每个来面试的女性,大多数都会问这两个问题。社会对于女性的不平等,她的感受更加真切。
公司害怕她们入职不久就怀孕,休产假期间,不能辞退女员工,所以对于已婚未育的女性,公司基本都会拒绝。女性难以权衡家庭和工作,似乎成了职场上默认的规则。
婚后,乔恩怀孕了。虽然她觉得生男生女都随缘,但她还是更喜欢男孩,“男孩好养,皮实,而且长大了还可以保护我。”
乔恩觉得,在当今社会,女性处在弱势地位,她担心自己生了个女孩,没有能力保护她,反而整天担惊受怕。每每她看见“女大学生被害男友残杀”、“幼女在学校遭猥亵”的新闻,她的心都会揪起来。
去年7月12日凌晨,怀孕十月的乔恩进医院待产,羊水破了之后,她就像案板上的猪一样,嗷嗷待宰。2指开完,她疼得不行,拽住医生的手撕心裂肺地喊叫,医生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以为当妈这么容易,生孩子谁不疼,疼你也得生,忍着吧。”
乔恩经历一个多小时的剧痛后,孩子呱呱落地。医生清理好婴儿的脐带,把孩子抱到乔恩面前:“瞅瞅你儿子。”
她看了一眼,长呼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在产房里,生育之痛是乔恩人生最痛苦的时刻。她庆幸自己生的是男孩,因为她不愿看到女儿再受这样的罪。
第二天早上,乔恩被推回双人病房。
房间里还有个刚生产完的女人,与乔恩年纪相仿。她刚生下一个女孩。来照顾她的婆婆见乔恩生的是儿子,开始抱怨儿媳怀孕时,种种迹象都暗示这胎是儿子,结果今天生了个女孩,生完一回到病房还不争气地哭了。
乔恩至今也不知道那位女性的名字,就像她加的各种孕妈群,即使在微信聊天时知道彼此内心最深的渴望,也都是以孩子的名字互相称呼着。失落的个人,被掩藏在“妈妈”这个微信备注之后。
但乔恩有个备注了名字的同事,也执着于孩子的性别,这源自她从小成长在不被偏爱的家庭。
余欢是乔恩在前司的同事,今年28岁,老家在石家庄的农村里。
余欢本是家中的独生女,很受宠爱。她5岁那年,叔叔家生了弟弟,奶奶的对她的态度彻底改变。有一次,奶奶炖了鸡汤,把大鸡腿、大鸡翅全都盛到弟弟碗里,还对她说:“你一个女孩,好的东西要让弟弟先吃。他是咱们家的孙子,明白了吗?”
余欢的妈妈觉得脸上无光,时常念叨她是个女儿身,不能传承家里的房屋地产。
去年,余欢怀孕期间,为了生男孩费尽心思,她找过偏方,不断许愿,最终如愿生下男孩。产后,她说现在已经不再被人瞧不起,奶奶也对她另眼相待了。
确实,养儿防老、传宗接代的意识在农村地区仍有相当广泛的基础,许多老人认为生男孩可以壮大家族势力,免受别人的闲话,攀比心理和被赋予的血脉承接意义让男孩成了很多人的情感寄托,犹如顽疾,难以祛除。
顽疾的后遗症最终影响了余欢,让她也从生儿寄托中,渐渐迷失。
重男轻女,网络与现实
关于生男孩的讨论,网上也有很多。
各大孕妈APP、小红书、抖音快手等社交软件里,出现了“接男宝”现象。一位用户将自己生育男孩的照片上传后,其他用户在评论区发布祈求:“接健康男宝到我腹中”“求女翻男”。
实际上,小孩的性别从受精卵开始,就已经确定,主要取决于男性精子提供的是哪一条染色体。而这些祈求儿女性别的,多数是拼二胎、三胎的孕妈。
一个来自广东汕头的25岁孕妇,生了前两个女孩后,第三胎又生下双胞胎女儿。她在个人空间写到:“剖腹产第七天,我还是没办法接受是一对女宝宝,明明医生告诉我是男孩,现在我怕坐月子都会得抑郁症!”
被指重男轻女后,她又再次发文“想要儿女双全有什么错?重男轻女又不吃你家大米,那些不重男轻女的一辈子去生女儿啊!”
或许就像评论她的网友说得那样,不知以后,她的女儿长大后看到这条动态会作何感想。开放二胎政策给了很多生育机会,但这个机会不应该成为拼男孩的借口。
从国家统计局的的数据来看,2019年的新生婴儿中,二孩的比例达到57%,但从性别结构来看,男性人口71527万人,女性人口68478万人,总人口性别比为104.45(以女性为100),男女的人口比重仍处于失衡状态。
90后一代,最年长的已经迈入30岁,他们逐渐组成家庭,生儿育女。很多人惊讶于,这代相对而言受教育程度较高的年轻人,怎么也会产生迂腐的性别歧视观念。虽说90后是年轻人,但也难以凭借一个群体的力量驱逐封建的传统观念。
有网友说,他的朋友博士毕业,想要男孩,甚至还相信女性体质酸碱度会影响性别;而有网友的哥哥第一胎生了女儿,大伯不高兴,第二胎送去香港验性别后才敢生。她大伯和嫂嫂都是大学生,哥哥还出国留过学,即便这样,嫂嫂还是吃过生儿子的偏方。
或许是网络相对自由的言论给人平权觉醒的错觉,但社会远远没有达标。就像在坏掉的墙面用油漆掩盖住,里子还是无法修复。
可阻止女孩降生于世,不能真正传宗接代,促进人类繁衍。
美国社会学家列维认为,人类的生存繁衍,起决定作用的因素是女性的数目,而不是男性的数量。如果很多家庭都有重男轻女的生育偏好,且不加改变继续保持的话,其结果将导致人口数量的不断下降。
而祈愿性别,也会不断加深男女的刻板印象。
孕妈们默认生男孩更活泼,生女孩则更贴心,养育“传宗接代”的男孩要求他们外向,养育迟早要出嫁的女孩则要求她们懂事,勤勉于家务。久而久之,女性的育儿观念困在这种刻板印象中,下一代的两性教育也延续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想。女性职业生存空间继续被挤压,男性继续享受性别红利,重男轻女陷入一个又一个恶性循环。
要真正打破重男轻女的观念,并非嘴上说说而已。
促进男女平等,需要全社会形成北京大学的梁建章教授所说过一个共识:“男性要积极参与抚养孩子和其他家务。否则别说生孩子,恐怕女性连结婚都不愿意了。在欧美发达国家,高学历女性的结婚率并不低,这是因为她们不介意找比自己弱的男性,而这些男性也会承担更多的家务。从这个角度来讲, 男女更加平等的社会反而有利于提高生育率。”
生育后的教养也十分重要,不要因性别而差别对待,家庭财富也不因性别而分开继承,教育则更不应该迷信男性优势,因为性别差异而给予男孩更多的受教育机会。
当我们把不同性别的孩子都只看成新生的生命,或许会减少许多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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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邱滢诗